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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来人面目周正,一身宝蓝色绸衫,约莫三十来岁,正是赌坊的管事,叫刘炎,他朝着云染躬了躬身,然后一脸为难的请示:“楼下有人赌红了眼睛,竟将儿子拿来抵押,还说如果不答应,就将那孩子给淹死算了,主子你看这……”
进来这赌坊的大多数都是些赌性成瘾的赌徒,一旦为了有钱能继续赌,卖儿卖女卖妻子的都是常事,只不过把儿子拿来赌庄里抵押的,倒还是头一回。那人也是想赌赌疯了吧,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罢了,拿来抵押能起什么作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得供他吃喝。
不过刘炎之所以还来跟云染请示,就是他怕自己处理的不得当,被主子怪罪。
因为他暗暗察觉这位看起来性子冷冽的主子,总是不经意的对这种几岁大的孩子会驻足停留多看两眼,然后眼神变得微微怅然若失,那是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柔和模样。
刘炎曾经暗自揣测他是不是也曾经有过孩子所以才会这样,但是又从没听他提过,刘炎心中就默认了也许是孩子娘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吧,所以主子才不愿提起这伤心事。
刘炎一直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所以这回遇到孩子相关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请示云染,看看他怎么吩咐。
果然,原本坐在椅子上半阖上眸子的人猛地掀起眼皮,坐直身体,眸光微冷。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炎有些意外。
“想抵押孩子?”云染冷笑一声,“他当他孩子是金子铸的不成?都给我赶出去!”
“呃,是,主子。”刘炎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走了,看来,之前全都猜错了?还以为主子会动恻隐之心,让那孩子脱离苦海呢。
刘炎下楼去处理了,赌坊雇有十来个打手,各个都身高力足,就算不动手,小山似的往那儿一站,那些捣乱的人吓都要吓走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那人赌瘾犯了神佛难挡。云染在楼上都能断断续续听到他连声哀求还有孩子尖声哭叫的声音。
“刘管事,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赌吧!我感觉我的火气来了,真的,我一定马上能翻本,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求求你了!您瞧瞧,这个孩子就算干活不顶用,但细皮嫩肉的,还是可以伺候伺候各位大爷,我求你了,你把这个孩子拿走,想怎么样都行,让我再赌一把,就一把!”
云染听到了后面表情没怎么变,黑眸中却乍然泛起骇人的冷芒,他咬牙出声,吩咐身旁一直安安静静立着的蓝衣少年,“阿展,去,将他直接扔出去。再敢吵闹,直接剁了去喂鱼!”
阿展是个眉清目秀的哑巴,四年前云染难得好心施舍了几个馒头给他,他就忠心耿耿的跟在云染身边了,那时候赌坊才刚开起来,云染正是用人之际,虽然阿展年纪轻轻有武功高强,且来路不明,但是云染还是将他留下来了,一直到今天。
阿展对云染几乎是唯命是从,他听了云染的话,便无声的一颔首,然后步履轻盈迅速的下楼履行云染的命令。
……
“诶!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男孩,这么高,长得很白净很漂亮,哦,没见过啊,谢谢,谢谢。诶这位大妈,请问你有没有见过……”
陆长亭急急沿路找了一遍,还是没见着自家儿子的身影,他顿时又急又沮丧,俊朗的脸颊上挂满了汗珠。
本来说好的让阿辞在路边等的,怎么会自己跑不见了呢?阿辞虽然才五岁,但是非常听话,从来不会让他这样担心的。
“阿辞,阿辞!阿辞你在哪里?!阿辞!”
太阳当头落下,热气蒸腾,陆长亭又高唤着儿子的名字寻了一圈,只觉得口干舌焦,心急如焚。他想着回到原处去看看阿辞回去了没有,可是当他站在原地四下环顾了一周,顿时觉得两眼一抹黑。
陆长亭急切的挠挠头——刚才,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陆长亭对认路有天生的障碍,更别说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好巧不巧他又站在一个三岔路口的中间。
陆长亭无头苍蝇的往左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觉得不太对,又往右走,还是觉得不对,后?仍是不对。他身形修长高大,容貌清俊,手里还持着一把长剑,本应该是潇洒的侠客形象,此时却像是个茫然手足无措的孩子,左左右右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仍旧不敢确定,索性最终站回了原地。
突然想起儿子曾经苦心教训他的话,“爹,如果你走丢了,记得别乱跑好吗?你跑只会越跑越远,还不如让我去找你。”
阿辞总是这样,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有主见,从来不让他操心,反而是他这个当爹的,粗心大意,丢三落四。只是去买个馒头都能买的走错路,把儿子弄丢了。唉!
陆长亭正心神不安的时候,脚边有重重的跌落声伴随着杀猪般的哀嚎声响起,陆长亭错愕无比的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然后见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又有一个脸颊哭得涨红的小男孩堪堪砸到他身上,将他重新砸的趴下。
陆长亭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所站的路口边就是一间赌坊,瞧着就规模很大,里面哄闹的声音即使隔了厚厚的门帘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而刚才将人丢出来的正站在大门口,是个穿着蓝色的布衣,高束着黑发,模样清瘦的少年,看着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陆长亭暂时还没搞清楚状况,脚边的男人将已经哭得直抽噎的孩子用力推到地上,浑浊的眼睛透出一股渴望的光芒,连滚带爬的朝着那个还未进去的蓝衣少年恳求:“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肯定会翻本,你悄悄的放我进去,我赢钱了肯定给你银子,你让我进去!”
蓝衣少年也不说话,湛黑的眸沉沉静静的,就这样看着他靠近,然后在他爬到脚边的时候……毫不留情抬起脚就将他给踹走。
又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陆长亭微微皱眉,他现下也大约明白了状况,肯定是这个男人赌钱输光了,老板不让他继续赌了,所以让人把他赶出来。
这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都要对一个孩子也这样粗鲁?特别是这个孩子跟阿辞看起来差不多大,先被丢出来不说,刚才又被掀翻在地上之后头都磕破了,躺在地上哑声无助的哭着爬都爬不起来。如果谁敢这样对他的阿辞,他一定会拼命!
陆长亭没料刚把孩子给扶起来半抱在怀里,那个赌徒红了眼睛,轰的撑起身就朝着这边奔过来,然后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孩子的脸上,孩子被打懵了,满是泪痕的脸上留下了迅速红肿的印子,反而陡然间停止了哭泣,浑身抽搐。
赌徒表情狰狞的狠狠唾了一口:“你个没用的东西!只会哭哭哭!卖不出去一钱银子还得浪费我的粮食!你个赔钱货!要你有何用?!老子回去就淹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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