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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儿把碗放下,小冬忙上前扶她躺下,雀儿望一眼笑道:“不过你都憋了一年才抱怨出来,还算是有长进了。”说着雀儿已经渐渐闭上眼睛,小冬那句跟在奶奶身边自然就要有长进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忙把被子给她盖好,帐子放下,关上门出去。
转眼孩子就满月了,名字也取了,和姐姐哥哥们一样,也是带玉边的,杜珉,家下人都叫小二哥儿。雀儿也在这日出了月子房,用柏枝水洗浴过了身子,换上新衣衫,擦了脂粉,戴了首饰,去前面厅上坐席。
就算有半年没去应酬,这酒席和戏也不过就是那么些,来席上的人也是那些。久没见面的宁太太也来了,她瞧起来比三年前憔悴了些,座位虽然和以前一样,杜太太招呼她和旁人也是一样的,可是她脸上总是有讪讪之色,酒也懒得吃,菜也不去夹,也不常和人说笑。
旁边的人除了主人家也少有搭理她的,只是自顾自说笑。雀儿不由心里摇头,知府老爷七月已经离任,原本宁家靠了知府老爷的声势,别人还能给他家几分体面,现时知府老爷既已不在了,谁还管这个妾的娘家?
又饮了几杯酒,雀儿只觉得有些头晕,悄地起身去外面园里散散。刚走过一湾池水,就听到传来说话的声音,雀儿举目一望,园虽不大,里面花草掩映,一时还瞧不到人。细细听去,倒有什么女儿不女儿的,怕是别人来这园里说私房话,雀儿忙把身子往桂花树后一藏。
刚藏好,就见假山后面现出两个人来,身上衣饰鲜明,年纪大些的语带抱怨道:“楚太太,都已说好了,我家女儿嫁到你家去,妆奁都是齐备的,我家都没嫌弃你家是个庶出的儿子,怎地前日听说你家和王家说定了,择了下个月的日子下聘?”
雀儿听声音有些耳熟,再一细瞧,说话的分明是宁太太,楚太太比宁太太年轻一些,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变:“宁太太,本来是说好的,谁知那日把宁姑娘的八字和我家老四的八字放在祠堂里祖先牌位下压着,夜里时候守祠堂的人就来说听到祠堂里有人在哭,大起胆子开门瞧瞧,又什么都没有,白日来报的时候,左右想想没有旁的,总不会是那八字的事情,果然把八字取了回来,就再没听到祠堂里的声音了。”
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都不好怎么说,楚太太说完重重叹了一声:“宁太太,你家的姑娘我还是晓得的,温柔可人,可是你瞧这祖宗都不许了,我哪还敢答应?”说话时候还拍了拍宁太太的肩,宁太太此时一口鲜血都快要喷出来了,见楚太太要走,一步跨到她跟前道:“楚太太,你也别哄我了,说来说去不就是嫌我家有个当妾的义女吗?”
楚太太淡淡一笑:“宁太太,俗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你那样对旁人家的女儿,现时就别嫌人家这样对你的女儿。”说着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甩袖而去。
楚太太家的四儿子,雀儿皱眉想想,的确是楚老爷的跟前人生的,据说不得楚老爷的欢心,日后分家产只怕也是薄薄的一份,年龄已上二十,总是没人说亲。楚太太怕人说不过去,给他讨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妾搪塞着。
若是原先的宁家,这样的人要娶他家女儿,哪还看得上,现在不想主动说亲还被对方回绝,雀儿叹了一声,瞧了眼独自一个黯然神伤坐在那里的宁太太,从另一边转了回去。
厅上还是人声鼎沸,雀儿一眼就瞧见众人围着楚太太和王太太在说话:“原来楚太太和王太太又做了一门亲家,算起来,楚太太今日和杜府上也是新亲,我们也该贺一杯才是。”说话的人已经把酒倒满,楚太太接酒在手,笑着对杜太太点点头:“今日就借花献佛,拿贵府的酒给我装装脸。”
这样事情,杜太太自然是肯的,含笑吩咐丫鬟给在座的都斟满酒,众人举起杯恭贺楚王二家又结新亲。王太太喝了酒刚放下杯子就有人笑着问:“怎么不见三奶奶,难道说是自己的娘来了,不好意思出来了?”
王太太用帕子点一点唇,擦掉根本就没有的酒渍,笑着说:“我家女儿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身子重了,不好出来。”众人又嘻嘻哈哈的说过个数月又该吃这边的满月酒。
说说笑笑,倒十分热闹,有人感慨地道:“要我说,做人还是要行好,别贪图眼前一时的利,瞧瞧杜家,现时是什么光景,那宁家,也不是我说,幸亏当日没和他家结亲,当初巴巴地把个女儿送去给人做妾,现时呢?”
说完还哼了一声,杜太太只是淡淡一笑:“那些事说了做什么?况且宁府现时光景还好。”还好?先前说话的又哼了一声,声音放低一些:“杜太太,我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去年你初病时候,不是大奶奶掌家吗?那时候市面上都在传言,说你们家要垮了,根本拿不出银子办喜事。”
听到提起这个,一直安静坐着的雀儿不由抬起了头,这件事一直都没和杜太太说过,雀儿望向杜太太,见杜太太面上十分平静,低头又想了想,连公公都知道了,婆婆自然也知道了。
安心听那位太太在说,那位太太先奉承了几句,这才又道:“其实传出这种话的,就是宁张两家,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脸的,瞧瞧,今日宁太太虽来了,坐在那话都不说,张家别说张太太,连几个嫁出去的小姐都没人来。”
若不是她说,雀儿还真没发现那几个也算自己的堂姐妹没出现在这里呢。那太太还想继续说呢,坐在杜太太身边的朱四太太已经笑着开口:“赵太太,做人但留一分之地,当日宁家兴旺的时候,大家也是见过的,今日也不算十分落寞,留一余地,日后也好相见。”
朱四太太这话是说在杜太太心里的,她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已经泄露了这点,赵太太脸上露出讪讪之色,随即就笑道:“朱四太太说的是,听得朱爷和杜二爷合伙去了一趟南边,我听说带了些从没见过的货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分我们一些,就算卖不动,留着给女儿们做嫁妆也是好的。”
雀儿心里还在奇怪为何这赵太太不刺几句回去,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些日子虽在月子里,也听小冬说过杜棣这趟去南边收获颇丰,也能想到杜太太的那颗心已经放下。
正说得热闹时候,雀儿见宁太太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影十分落寞,想起不过就是两年前,她站在杜太太跟前说下一句,她的女儿,怎能与灶婢为妯娌,当时的她是何等的傲然。
现时,宁二姑娘的婚事只怕已成她心中的一个结了。当日朱爷那边,虽是填房,但朱家大富,又是当家的奶奶,比起今日的楚家庶子,要好到哪里去了。而楚家都不答应这门婚事,雀儿不晓得该做什么想?
王太太已经瞧见宁太太,笑着起身道:“表姐方才是去哪里了?我方想寻你呢。”雀儿这才恍然为什么宁太太还来赴宴,论起来,宁太太还是王太太嫡亲的表姐,和这边也有亲戚呢,倒是张家,既来个不认,反倒没了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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