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看没有什么事情,便又看向沈玳,只见她正在案板上将萝卜切丝备用,那把刀在她的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那些白萝卜上快起落,她的刀很快,快得已经出现了重影,快得他都已经看不清她的刀法了。
忽而,他见沈玳快旋转她的刀柄,菜刀在她手中形成了圆饼状,一根胡萝卜被她抛向空中,刀刃在萝卜落下地一瞬间,快切成片状。
男人定睛从那一片片掉落下来的形状看去,那是个多么完美无缺的花瓣,玫红色的半弧形有恰到好处的薄度,如同一朵真正的花瓣,娇艳欲滴。
男人看着那花瓣,他忽然想起,他从五岁时便在师父那里学习这一道菜!
没错,只有这一道菜!是他过去的四十年里,日复一日,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枯燥乏味!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刀功,仍然不被师父看好,曾几何时,他为了练习刀功,买了整整一箩筐的萝卜,切了三天三夜,直到他看到萝卜就想吐!可那刀功,仍旧没有入师父的眼!
他想学习其他的,但他的师父只能教他这些,师父说,只要自己学会这一道菜,就能永远拿捏住钱氏饭庄,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享尽荣华富贵。
师父的师父,也是这么交代师父的,一代代这么传下来。
太无聊了,就跟他的人生一样,好像除了这道菜,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是武皇赞赏过的菜,这道菜或许在武皇那精彩的人生中,只是不值一提的一个片段,但确是无数代人索然无味的一生。
他也曾问过师父这样的问题,值不值得?师父说,只有如此这般,才能让这道菜在百年千年之后,依旧闻名遐迩。可事实真的如此?
真正能被历史留下的,永远是那高高在上的武皇,他们这些人,不值得一提,甚至不会被人们记住,亦如他们乏善可陈的人生!
他看着沈玳那如梦如幻的刀功,他心想,要是当年师父遇见的是沈玳,估计他的死法,就不是被气死了吧!
想象着当年,师父临终地最后一刻,他还在命令自己去切萝卜,切他娘的萝卜!这辈子!他最恨萝卜了!
思绪从远处飞回,拉回他思绪的,是一股奇妙的香味。
男人诧异,这个女人究竟在汤里加了什么,竟会如此鲜美?可这已经改变了这道菜原本的配方,她做的,只是神似“假燕菜”,她偏题了,她输定了!
男人兴奋之余,他注意到了那柱快要燃尽的香,他赶紧从蒸笼里取出萝卜丝,并将其装入冷水之中,用干净的布包裹拧干。
随着香柱的最后一截变成白灰落下,它完成了它在这世间的使命。
伴随着一声高喊:“时间到!”
沈玳和那厨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将做好的菜放在一模一样的两个食盒里,等盖好盖子,剩下的,便由外面的人审判了!
男人胸有成竹地走了出来,他看了眼势在必得的钱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百姓们会被蒙住眼睛去品尝两个食盒里的菜,根据其中的味道来投下宝贵的一票。
沈玳明显注意到,其中大多数人,在品尝完后,虽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投给了令他们皱眉的那个食盒。
似乎早有所料,沈玳倒是无比坦然。
随着最后一票的投出,店中的伙计开始清点票数。
不过多时,便得出了平票的结论。
坐在堂上的县令有些为难了,他捋了捋胡子,看向钱夫人。
只见钱夫人赶紧迎了上去,笑道:“这场上,不还有一个人没有投吗?”
县令故作不知:“谁呀?”
钱夫人:“当然是大人您啦?”
县令哈哈笑道:“那便呈上来,让本官尝尝!”
沈玳看着二人毫不掩饰的做作之态,后面的结果,她已经不用猜测。
不过,她并不着急,既然有人要演,就等他们演完,这样才会留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时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
不一会儿,雪飘扬而下,县令看着这漫天白雪,他闭上眼睛,独自咀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最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正要将手中的票落下,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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