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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雁君勿须大人长大人短,若是不弃,叫我闲云便可。”
“闲云。”桃雁君从善如流。
听他这一声唤,凌闲云的眉梢眼角都流露出笑意来。这一声唤也将两人的关系拉近许多,凌闲云兴致一来,跟桃雁君又说了许多闲话,在外人看来,他们不像初识,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天色渐晚,温总管立于亭外已连着咳嗽了五六声,凌闲云知道若再不停下,怕回头又要被温总管念叨上老半天,这才依依不舍地停止了与桃雁君的交谈,喊来冬儿,让她送桃雁君回去。
桃雁君其实早就累了,强打了精神陪了凌闲云许久,支撑不住,在冬儿的搀扶下刚站起来,脑袋就发晕,晃了晃一个不稳往地上栽倒。
“啊!”冬儿尖叫,她一个女孩儿,力气不足,桃雁君这一栽,她扶脱了手,当下就惊叫起来。
凌闲云也吓了一跳,好在他离得近,顺手一捞搂住桃雁君的腰,可自己却被反作用力一冲,后腰撞在了石桌上,疼得他直皱眉。
“大人!”温总管一步冲了过来,把桃雁君往冬儿怀里一塞,冬儿手忙脚乱的扶着桃雁君坐下来,温总管则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凌闲云就往院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喊着:“来人,去请燕郎中来。”
进了屋,被强迫躺上床的凌闲云哭笑不得,道:“温总管,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撞了一下腰,不碍事,燕大夫来了,让他先去看雁君,我瞧着雁君的脸色极不好看,唉,都怪我,说到兴头上,也没注意他脸色不好。”
温总管老眼一瞪,道:“大人,您今天为着赈粮的事情已经劳累了一天,还不知轻重地跟那楚桃先生说了半天话,您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上次发病是怎么个痛苦样儿了。”
“生死由命,我早看开了,怎的你倒是比我还要着紧我这条命。”凌闲云轻轻地笑着,抬手按住胸口,感受着轻微的跳动,这个地方,现在还在跳,若是再发一次病,恐怕就真的跳不动了。
“大人……不是老奴说你,那最后一颗吊命药,您何苦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若再次发病,可怎生得好?”
“不相干的人……”凌闲云望着窗外,凉亭隐约可见,桃雁君已被送回了东厢,怎么望也望不见。如果真的只是不相干的人,他为何八年来一直念念不忘,为何一听到桃雁君有危险,便派人带着那最后一颗吊命药去救人。
即便真的不相干,他也不后悔。用一次活命的机会,换得跟桃雁君对坐闲谈一回,值!
***
桃雁君一点事情也没有,睡了一觉,就好了七、八分,再打坐运功一回,神色间便越发的有生气。凌闲云记住了这一回的教训,虽说每天仍要来找桃雁君说会儿话,却极注意分寸,一看桃雁君稍有疲倦的样子,就马上打住话头,让桃雁君好好休息。
桃雁君也知道身体没养好,心里有什么计较都是白搭,于是每日都坚持打坐运功,再加上凌闲云平日里都是好药好食地供着他,除了眼睛一直不见好转之外,桃雁君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健朗起来,脸上身上都开始长肉,半月有余,他就胖了一圈。
眼见桃雁君日渐好转,凌闲云也是整日里精神抖擞,走路生风,做事有劲,说话有声,活了二十多年,就数这些日子他的面色最为红润。
自家大人的改变,那些下人们都看在眼里,欣喜之余,又觉着是桃雁君带来的福气,虽说在外头楚桃先生的名声并不好听,可在上卿大夫府里,他就是福星,凌闲云的福星,除了温总管对桃雁君还有几分戒备之外,府里上上下下没人不喜欢桃雁君,尤以冬儿为最,小姐妹们私下里闲聊的时候,她动不动就是楚桃先生怎样,尤其是当日那春风一笑,让她一回想起来就脸上发热,颊边生红。
这一天,凌闲云走后留下了一盘糕点,正是当日在凉亭里一时兴起让厨房做出来的莲花糕。凌府的厨娘显然是个中高手,也不知怎么做的,把莲花里的苦味去了,吃到嘴里,满口都是清香,甜味只有稍许,几乎可以忽略,想来是凌闲云记着那天他只喝了一口绿豆汤说了一句甜的就不喝了,特意让厨房把味道做淡了。
桃雁君是过来人,凌闲云为他做到这份上,若说只是对他的钦慕,那是在骗鬼。咬一口莲花糕,桃雁君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一如当日在桃源毒发将死之时的诡异,如若现下有人见到他的笑容,必定会背后发寒。
次日,用过午膳后,桃雁君照例到外面走走,活动身体,凌府挺大,他在冬儿的带领下,走了这半个多月,总算摸清了大致方向,现在出来,也不用冬儿带着就能自由走动,不会因为眼睛不好而迷失方向。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来去的下人,看到他都很热情喊一声“楚桃先生”,桃雁君对这些下人表现出亲切的样子,总是微微一笑,这笑容比当日冬儿看到的淡了许多,可是胖了一圈的脸却远胜过当时皮包骨头的样子,桃雁君不是像柳芫卿那样容颜精致的美男子,然而言谈举止间自有一股风流像,大抵是八年的隐居生活,又助长了他本性里的懒散,于是在他人眼里,现在的桃雁君显得闲适而慵懒,风流而雅贵。
绕着凌府走了一圈,脚跟部都有些发麻,桃雁君最终选择了莲池畔的凉亭作为歇脚处,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冬儿被他遣去取莲花糕和茶水,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望着一池莲花,一片碧绿中隐约透着几点粉色,比前几日来时似乎少了些粉色,想是花期将过了。
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凝视而酸疼的眼,桃雁君听到了远处有人走动的声音,只从虚浮的脚步声中就能听出是凌闲云下朝回来了。转过头一看,果然,是那道熟悉的紫色身影。紫色身影顿了顿,想来是凌闲云也看到了他。
桃雁君的唇角掠过一抹笑,懒懒地坐着,等待凌闲云过来。却不料凌闲云一顿之后,突然加快脚步,径自往院里去了,倒是跟在后面的温总管,向桃雁君走了过来,道:“楚桃先生,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冬儿呢?这丫鬟,又偷懒了。”
“冬儿去替我取莲花糕去了,温总管可莫冤了她。”桃雁君答道,垂下了眼皮掩住了眼底的沉思。
“楚桃先生,眼下天气仍然炎热,在外头坐久了对您身体不好,不若先回东厢,回头让冬儿把莲花糕给您送过去。”
“温总管是觉得我坐在这里碍眼了?”
“楚桃先生多心了,老奴是担心您若是再有个头晕脑热的,我家大人怕是要急坏了,他的身体可不比一般人,金贵得很。”
桃雁君冷哂地弯下唇角,道:“温总管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家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不会让他难过。”
“楚桃先生通情达理,老奴在此谢过了。”温总管对着桃雁君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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