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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谷洞由四个小山洞联结,相互之间都有石道互通,其中一个中竟还有石榻石案。沈秋暝放下包袱,又点燃石案上的烛台,盯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发起愣来。
与张知妄私斗,虽是为了隐瞒陈允怀之事,可也是自己的某种执念。余杭沈家的嫡子,固然顽劣不堪让人头痛,平时却也是宗族纵着爹娘惯着下人捧着,加上天资聪慧,无论文武,比起同族的兄弟也从未输过。可自打被爹娘狠心送上了鹤鸣山、遇见了张知妄,从此便落了下乘。这次能与张知妄交手虽是情势所迫,却也是他的本心。
方才那一战,当真是酣畅淋漓,也终于让他心服口服——若是当时正明子师叔晚到半刻,他手中之剑必被挑飞,而之后在他愣怔之时,张知妄挑着那惹人眼的凤眼,微凉剑尖带着疾风依次略过他的手筋脚筋,但凡当时他用了半点内力,亦或者剑尖偏离一寸……
突然风声一响,沈秋暝从冥思中惊起,烛火已被一个石子击灭。洞里再无半点声息,可或许是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沈秋暝,洞里还有另一个高手的存在。沈秋暝紧阖双目,脚步声、呼吸声一概没有,可他还是微微笑了,随手抓过坠在腰间的平安扣冲着西南方位掷了过去。
并无玉碎之音。
“都被禁足了还如此嚣张,难不成真要关个十年八载你才老实?”来人的声音清冷,音调在问话之时习惯拖得老长。
沈秋暝索性躺在石榻上,毫无规矩地翘着腿,“本该呆在留仙峰思过的人,竟还有脸面说我。”
黑暗中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你怎知是我?”
沈秋暝轻嗤一声,“虽不如师兄你精通道门之学,沈某在派中耳濡目染几年,也早已能掐会算。”
“哦?”张知妄似乎有些不信,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秋暝勾起嘴角笑笑,张知妄不仅长于武学,更工于心计,可他几乎生来就是个道士,俗事庶务几乎是一窍不通,长年累月呆在上清殿里打坐论道,沾染了一身檀香气息,相隔半里都能闻见,偏偏他自己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可这沉默并不难堪,也不让人厌烦。
“你为何为我解围?”张知妄缓缓道,像是明知道原因。
沈秋暝低声笑,“方才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大不了我就是下山回余杭,继续做那沈家的纨绔。可你不一样,你是要当掌门的人。”
张知妄不屑地笑笑,“三人成虎,这种没影的事情为何连你都信?我资历尚浅,就算掌门卸任,还有那些明字辈的师叔看着呢,能轮得到我?”
许是黑暗让人卸下防备,沈秋暝不由自主道,“得了吧,同为掌门亲自教导的弟子,派里的事情没人比咱们更清楚。明字辈的师伯师叔们,又有谁是可堪大任的?一个个武学平平也就罢了,说起人情练达、通权达变,除去咱们师傅还可勉强操持派务,又有谁有那本事?”
“妄议尊长……”张知妄淡淡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
沈秋暝轻哼一声,“就你这伪君子的模样,还真是一派掌门的材料。”他点到为止,并未再说什么。鹤鸣派中明字辈的几个,正明子为人严苛,不会变通;玄明子任侠仗义,然而冲动易怒;空明子呢,正事没做几件,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倒是一把好手。最为关键的是,这几个领军人物谁都不服谁,都想着待唐照临驾鹤西去之后住进上清宫正殿里去。
这些清心寡欲的道士,还真没一盏省油的灯,活脱脱的“道貌岸然”。
沈秋暝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凑上去问道,“你不是在禁足么?怎么溜出来的?说出来有赏!”
檀香气远了些,想是张知妄不惯有人接近,“你可记得龙池?”
“记得,刚入派时师傅带去看过,还问了好些不找边际的话,等等,你是说?”
虽不能视物,可沈秋暝却能想象出张知妄微微点头的傲慢样子,“没错,如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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