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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瓶子里的药的来历,也许和我一位好友相关,”唐俪辞看着花无言,慢慢的道,“我是一个很珍惜朋友的人……也许,看起来不像。”花无言一笑,的确不像,“你会为了这药丸也许和你好友有关,便如此拼命,委实令人难以想象。”唐俪辞微笑,“世上难以想象的事很多……这药,你没有吃?”花无言摇了摇头,露齿笑道,“我吃了。”唐俪辞道,“我听说此药两年一服,你若抢了一瓶,增强的武功不会失去,而且可保数十年平安,习武之人,能得数十年平安,也是不错了。”花无言仍是摇了摇头,“我很认命,服药以后,自由便是幻想。”唐俪辞眼波流动,看了地上的尸骨一眼,“这人是谁?”
“她是余泣凤的老娘。”花无言笑道,“药丸藏在余泣凤他老娘的墓里,普天之下,除了你这不怕死的怪人,无人敢动这棺材分毫。”唐俪辞微笑,“佩服佩服,原来如此,这主意可是红姑娘所想?”花无言道:“当然……女人心海底针,红姑娘楚楚动人,然而心机不下于你。”唐俪辞道:“红姑娘,是你主子什么人?”花无言哈哈一笑,“你猜?”唐俪辞道:“奴婢。”花无言哎呀一声,“你怎知道?”唐俪辞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或许是我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以她的气象,实在不像个主子。”说罢,他又往暗红阁楼看了一眼,“我猜石棺破后,红姑娘已经不在楼中。”花无言淡淡的道,“但我会战死而止。”唐俪辞惋惜的看着他,“你的剑法很美,出剑吧。”
花无言捏着剑诀的手势一直没变,天色渐渐黄昏,斯人年轻的容颜清秀如花,微风徐来,衣袂御风,便如一拂未开之昙。唐俪辞提着沉甸甸的包裹,左手刀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明光,随着花无言一剑刺来,他飘然转身,“当”的一声刀剑相交,花无言无言的叹了一声。
一人从地上坐了起来,“萍川梧洲的剑法,可惜啊可惜,小子尚未练到家,如此半吊子的名剑,遇上乱七八糟的杀人刀,却是赢不了的。”花无言吃了一惊,匆匆一掠眼才知是倒在地上多时的花丁又爬了起来,坐在一旁看戏,只听他又道:“嗯……看起来今天你心情很好,竟然让他了不止三剑。”唐俪辞笑而不答,短刀招式流畅,花无言剑势虽然好看,却攻不入唐俪辞身周三尺之内。
正在此时,只听“碰”的一声惊天巨响,唐俪辞蓦然回首,正见整个剑堂之顶轰然而起,被炸得横飞出去数十丈,滚滚烟尘之中点点飞溅的是人的残肢断臂,有些砖块残肢被震上天空,跌落在不远之处,他的脸色骤然苍白——方才、他说“余剑王对上池云和沈郎魂,胜算能有多少?”,而红姑娘答“黄泉路上,有他给你作陪,难道不好?”暗红楼阁之中有密探,红姑娘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就是在当时她已下了必杀之令,牺牲余泣凤,爆破余家剑堂?
池云和沈郎魂安否?
他蓦然回身,眼眸泛着出奇古怪的冷光,花无言在笑,笑得很无奈,“我说过女人心海底针,红姑娘心机之重不下于你……你闯进暗红楼阁,她已知余家剑庄已经暴露不可能再留,除非能杀得了你——但我和三十三杀人阵无杀你之能,既然无能杀你,剪除你的羽翼,乃是必行之道,唯一惋惜的是炸药唯有剑堂才有,否则连你一同炸死,血肉横飞呜乎哀哉,哈哈哈……”他笑得很是悲哀,却笑得前俯后仰,“你夺走药丸不要紧,让余家剑庄的几十个人分崩离析不要紧,甚至杀了我花无言也不要紧,但是你说你是个很珍惜朋友的人,哈哈哈……你让朋友去送死,是你让你的朋友去送死……”
唐俪辞眉间微蹙,轻轻咬了下嘴唇,眉目之间涌起了一丝痛楚之色,“原来如此。”他握刀的左手背轻按腹部,“你留下来,便是准备送死的了?”花无言立剑在地,“炸毁剑堂,是我亲自下令……你可还满意?”
“你要死,可以。”唐俪辞平静的道,他握刀踏前一步,再踏一步,傍晚的凉风拂他之面而过,带起几缕乌发掠面而过,“我杀你之后,再去救人。”
花无言唰的一剑冲了过来,唐俪辞不再容情,短刀一闪之间血溅青袍,随后剑光爆起,如月光冲天之亮,刀光莹莹,血色浓郁充盈刀身,“啪”一声地上沥血三尺,如龙蜿蜒。
雪线子在方才爆炸声响的时候已无影无踪,不知是逃命去了,或是前去救人。冰冷的兵器交接之声,无言的刀光剑影,突地一声弦响,温柔如泉水漫吟,潺潺而出,花无言满身血污,闻声凄然一笑,挥剑再出,唐俪辞闻声回头,剑风披面而过,斩断数茎发丝,乌发飘零委地,混同血污冷去。花无言踏前一步,纵身而起,连人带剑扑向唐俪辞胸口空门,唐俪辞翻身一个大回旋闪避,花无言剑势似比方才更为凌厉,合着那温柔浅唱的弦声,剑剑夺命……
刀光血影之中,有人近在咫尺,拨弦而歌,“青莲命,白水吟,萍川梧州剑之名。可叹一生爱毒草,庸不学剑负恩情。美人缘,负美人,恩师义,负恩师,空行路路折夜樱……”
歌声凄楚,歌者纵情放声,极尽动情任性。花无言目中有泪随剑而坠,点点落在血泊之中,唐俪辞刀光如练,闭目之时一刀洞穿花无言心口,一声悲号,斯人倒地,而弦声铮然,唱到一句“……拂满人生皆落雪,归去归去,归去其身自清。”花无言倒地,歌声绝止,就如四面八方谁也不在似的。
“你为何要求死?”唐俪辞的刀洞穿花无言的心口,随他一同倒地,尚未拔出。
花无言平卧在地,天色已暗,天际隐约可见几颗星星,“我……我是……”他笑了出来,“不肖子,一生忘恩负义,不学剑、练毒草、入风流店、服食猩鬼九心丸……都是我一意孤行,抛弃妻子、气死恩师,我没有回头之路……哈哈,拂满人生皆落雪,归去归去,归去其身自清……”他缓缓闭上眼睛,“尊主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血,不再流了。
他去了。
唐俪辞将他放下,霍然站起,看了暗红阁楼一眼,那人就在楼中,横琴而弹。
是风流店的尊主,是什么样的“尊主”能将下属之死当成是一场盛舞,为之纵情高歌,却不把满地尸骸当成一回事?他提起猩鬼九心丸的包裹,往剑堂废墟而去。
唐俪辞。
暗红楼阁之中,有人黑纱蒙面,背对着窗口,横琴于膝,乱指而弹。
温雅秀丽的假面,出乎寻常的心狠手辣,很像一个人。
但那个人已经死了,被杀死的人不可能复活。
他并没有看花无言之死的过程,也没有看唐俪辞一眼,从头到尾他都背对着战局,专心致志的拨弦而歌。歌,不尽情全力,便不纯粹。
“尊主,此地危险,要是池云沈郎魂未死,三人返头截击,势难脱身。”红姑娘轻声说,她已换了身衣裳,持着烛台给黑纱蒙面人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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