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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被他落在我额上的吻给堵了回去,他似轻笑出声,重新披上阔敞的斗篷:“别乱跑,等我。”匆匆而去。
“啧,忙成这样还不忘来风花雪月。”留欢从屋顶三两下地跃到了我身旁,指头一揩挺翘的鼻子:“呸,我老爹一定不是我亲爹,先让我帮岁崇那厮看老婆,后又将我送到这混蛋手中任意差遣。”
我捧着腮,看着岑鹤离开的方向发着呆。
“死女人,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
“啊?哦,他是个混蛋。”我点了点头,在留欢满意的眼光里,飘飘然道:“不过勉强算得上一个迷人的混蛋。”
“……”留欢望着我的眼神倏尔变得很可怕,他压低着嗓门道:“蠢女人,我劝你一句,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凉凉地看着他,一个才化成人形的狐狸崽子扮什么感情军师。
他恼羞成怒道:“你若知他现在做着的事就会明白我没有在糊弄你,他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朝不保夕,一旦被发现就是天大的篓子。到时候万一你被牵扯进去,我再求我老爹都保不了你。”
我眼皮跳了两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等等,你先别说。”我粗粗疏通了一下关系:“暂不提你涂山氏保我一事,姑且就从你话里看,你老爹既能把你送到岑鹤手下去,就说明他二人关系匪浅。真若出了事,怕你们九尾一族也脱不了干系。”
他被我头头是道的说法唬得一愣一愣的,我撑着石凳小心地蹭到地上,朝后挥了挥手:“少年,我还要提醒你一下。我马上要嫁人了,若被拖累也是被我未来的国主夫君拖累。你要么好自为之,要么赶紧找个好婆家嫁了。我听说你的主子不是天上的帝君夫人吗?问一问她收不收二爷,你们九尾一族素来都是吃香的联姻对象嘛。”
石桌被打碎得很干脆。
竹含含约的是子时见面,在鬼界里阴阳颠倒,时辰也随之颠倒。白日里的晌午时辰就是人间所谓的子时,此时奈何桥头风寒波怒,成队鬼或哭或笑地飘过桥,众生百态,一目囊尽。
我赶来的时候恰逢善恶两队鬼去投胎,善的挨个有序地接过孟婆的汤喝了下轮回道,恶的则被押往了血河池受虫蚁毒蛇的折磨。
在密密麻麻的鬼里找出一个数千年没见过的姑娘,实在是为难我这双不大灵光的眼珠子,手搭凉棚寻了许久。忽而队尾处出了点小骚动,执着锁链的鬼差骂骂咧咧地从前往后而去。
袖子被扯了一扯,低头一看,见着满面尘土的一张鬼脸心悸惶恐地哀求道:“殿下快带我走,快带我走。”
她已面目却非,亏我还识得这一把铃铛似的清脆嗓音,眼见鬼差掉头往这边来了,她催得更加紧。情急之下,我一卷袖子收了她,泰然自若地走下了桥。
沿着忘川走了一段路,我突地停下了步子,一甩袖放出了她:“你刚才走的不是善道?”
她匍匐在地,蜷缩得像个婴孩,头都不敢抬:“多亏殿下相救,否则奴婢要入了那血河池,怕再也出不来了。”
这玩笑开大了,她若是个善鬼,被我放了到时和酆都大帝说一说也就无妨了。可若是要入血河池的,哪个不是满身罪孽,由判官报备上去亲自盯着的。
“含含,我识得你起,你就是个心善温顺的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孽被判进了地狱中?”
泪水将她脸上的尘土冲刷了下去,露出她尚可称得皎洁的面容:“殿下,奴婢罪孽深重不值得殿下关心。奴婢,奴婢此番寻来殿下,只是想告之殿下,东琊国主您万万嫁不得。”
我怪道:“如何嫁不得了?你又是怎么得知我要嫁给东琊国主了?”
她伸着枯缩成一团的手,尽力撑起身,恳切地望着我:“倘若奴婢说他已有了个心仪的姑娘了呢?东琊国主在地府也算得上一号人物,自他成了妖主后风头更甚,地府里谁不知晓?他与她姑娘早已两心相许,何况那姑娘的家世也是极好的,若非与你早有婚约,他,他又怎会弃了那姑娘……”
我绕着忘川水边的一簇红竹转了两圈,笑道:“这么说来我到是个插足的了?隔了这般长的岁月偶然得见,你还能存了这份贴切心思委实不宜。”
“殿下待奴婢如亲姐妹,奴婢实在不忍看殿下嫁错了郎君,入门后受尽冷落。”她骨架似的身子微微颤抖,随时都似能塌了。
我挑了根粗细正好,光滑无刺的竹竿,横手劈断,蹲□递给她:“妖鬼不同道,我渡不了你功力。你将就撑着点……”
她咬着唇,瞧了眼自己的一身枯骨,不禁悲从中来,握着竹竿哭得很是哀恸。
半晌,我道:“含含,你的话我都想信。可你也知道上次我见你时,那些鬼对你都是避之不及,而那时你说话都艰难。你我主仆一场,你若要我助你从地府逃出去也是可以,只是你要先告诉我,谁让你来对我说这些话?是岑鹤吗?”
她手里的竹竿霍地掉落。
唉,想要轻松嫁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我的忧郁逆流成河……
第29章“佳偶”天成(一)
竹含含脸上的表情由惊诧到迷茫,再由迷茫到惶恐,由惶恐再至如临大敌,最终归为一种百般纠结、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上下两片嘴唇闭闭合合,她摸索起竹竿,像是抱着救命浮木般紧紧抱在怀里,直直盯着我:“殿下,殿下……”
她这双眸子生得本就似养在清水里的两粒水灵灵的黑珍珠,因着掺了点外藩血统,尤为深而阔。入了地府,想又是遭了不少的罪,眼窝处更深陷了几层,被她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这么一盯,顺着胳膊就往脖子上生了一层的寒栗。
“咳,你无须这样看着我,也不必将我想得太过妖魔化。中元节你来我水榭时,不巧被我撞见了而已。”非我擅以小人之心度了她竹含含之腹,也非我突然间智商大幅度提高。只是那夜在水榭瞥到那身影时,我就心揣了疑惑,再后来施千里自红杏树下捡到了她的信笺,这揣测就落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岑鹤与竹含含本就是旧识,见上一见无可厚非,奇就奇在偏偏是我刚允了东琊国主的婚事后她就出现了,无端地要我推了这桩婚事。呆子也能摸到这其中曲曲拐拐的猫腻。思及此,我不免略生欷[,人都道年少轻狂,岑鹤这厮看起来年纪也一大把了,调戏起我来驾轻就熟,做事怎么还这么轻、这么狂了呢?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
“你也不必再替他做说客了,东琊国主这婚事我已允了下来。这千年时光,白云苍狗而过,含含,我不知你如何,你亦不知我如何,种种变化恩怨非一言两语可说得清的。”我难得攒了两分正经色,自认说的这一通话十分深沉十分通达,扶着她胳膊:“总之,我嫁东琊国主的决心就和你嫁风芜的决心一样坚定的。”顿了一顿,加强了一下语气道:“你告诉岑鹤,我非东琊国主不嫁,你让他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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