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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不用内力对他而言也是十足的好事。不用内力,他大概很快就会撑不住了。锦衣定是要留着他慢慢折磨的,不会一天就把他打死了,所以,他撑不住了,就能早些回到翘楚的身边去。他与翘楚,是被关在一起的。
沐清风对人体的估计一直很准,包括他自己的身体。果不其然,在又是几鞭过后,沐清风轻轻一颤,便悄无声息地昏了过去。在意识消失时,他的脑中昏昏沉沉的,飘出了最后一个念头:幸亏他及时地从后颈打昏了翘楚,不然,她看他一身是伤,不知道该怎么难过了。
行刑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沐清风的昏厥,便转过身,向着一旁的锦衣恭敬地请示。锦衣就坐在刑架的旁边,此时正轻轻地抿着一口茶水,丝毫不在意四散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好整以暇地看着遍体鳞伤的沐清风,他眯着眼睛,脸上显出几分愉悦的神情,闲闲地开口,道:“昏了几回了?”
“回督主的话,三回了。”
“还能撑几回?”仍是略带愉悦的语气。
“回督主,没有内力,他大概撑不到下一回了。”这也是沐清风身体底子厚又惯于熬刑的结果。若是常人,早就死在鞭下了。
“那就解开了,扔回去吧。”锦衣吩咐道。
沐清风便被从刑架上解了下来,带着极粗的手镣脚镣,被粗暴地扔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牢房里。拖着沐清风的人举动极粗暴,随手就将沐清风扔了进去,正好让他手筋的断伤重重地戳到地上。伤口的疼痛让沐清风不自觉地呻|吟了一声,硬生生给疼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了躺在他不远处的翘楚。她昏睡得很沉,是他亲手把将她打昏的。在锦衣要将他带走上刑时,她抱着他怎么也不放手。为防止锦衣不耐烦伤了她,也是因为担心她亲眼看到他挨打会受不了,他不得已,只好打昏他。
他有多没用,只能用打昏她的方式来保护她。这样的他,太配不上她的温暖。
轮椅“吱呀”的声音缓缓地靠近着,让沐清风猛地一皱眉。发现锦衣竟没打算离开,他忙忍着剧痛,用手肘撑起身体,遥遥地挡在翘楚的面前,却不敢靠近翘楚,怕她因他而被殃及。
锦衣将轮椅停在门口,凉凉地看着沐清风,勾唇道:“感觉如何?”
沐清风垂下眼,并未答话。他自然不会服软,却也不会说什么硬话,免得锦衣生了气,殃及到翘楚。他并不知道锦衣现在不伤翘楚的理由,却又无比庆幸这一点。所以,他自然不会自己去造出让翘楚受伤的可能。
见沐清风不答话,锦衣却也不在意。将目光移到了翘楚的身上,锦衣挥了挥手。紧接着,就有人提着一桶水,从沐清风没挡住的侧面,将水“哗”得泼到了翘楚的身上。沐清风一怔,下意识地喝道:“住手!”同时转身向前,怕她着了凉。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停下了动作,蓦地背过了身子,不让翘楚看到自己身体前面满满的鞭痕。
翘楚被凉意激得睁开眼,先看到的是沐清风的裸背。他的脊背遍布着陈年伤疤,而从脊背的侧面,能看到延伸到前面的道道血痕,鲜艳显眼,让翘楚的心不自觉猛地一颤。
她见沐清风竟被折腾成这样,眼圈发热,却没敢掉眼泪,因为在沐清风的前面,锦衣正闲散地坐在轮椅上,眸子里的光让她害怕。为了能让沐清风少吃点苦头,她当然不会在现在与沐清风显得恩爱,惹得锦衣更加愤恨。
二人都为对方着想,是以尽管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附近,他们却没有一个先一步主动凑近对方的。
倒是锦衣眯着眼,先凉凉地开了口,道:“二位情深如许,如今怎么不好好恩爱一番了?嗯?”说着,锦衣打了个手势,就有人从侧面的栏杆缝隙伸出胳膊来,就着翘楚的肩膀往前用力地一推。翘楚便挪到了沐清风的身边。
感觉到了翘楚的靠近,沐清风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想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任由翘楚看了自己的前面,同时着急地柔声安抚道:“都不算什么,这种还算不上疼。”现在的他,一见翘楚竟如临大敌,紧张得不行,生怕她难过怕她哭。她一难过一哭出来,他的负担就极重,心里比挨鞭子都要疼得多。
而翘楚也果真哭了出来。紧紧握着沐清风的手腕,她看着沐清风身前密密麻麻的血痕,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沐清风忙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太难受……难受得发疯。
锦衣则仍眯着眼睛。看翘楚瞬间掉了满脸的眼泪,他的表情像是愉悦。
“如何呢?我说过,我不会伤你……不伤你,就只能让他挨鞭子了。”
翘楚听着,仍哽咽着,努力地从喉咙中断断续续地憋出话来,道:“你……这样打他……如何……不算伤我……”伤的是她的心,比伤身更甚。
锦衣便冷哼一声,道:“挨打的是他,不是你,如何算是伤了你。”说着,他看着哭得极难过的翘楚,和表情比挨打还难受的沐清风,又是一声冷哼,脸上带上了快意。
“果真,伤身算不得什么,伤心才更是有趣。”说完,他勾着唇角,滑动轮椅转过身,同时道,“要好好准备,别这么早就把眼泪儿给掉干净了……以后,还有的是要掉的时候呢。”说着,他便滑着轮椅,离开了。
沐清风哪里顾得上他,仍是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翘楚,一个劲儿道:“真的没事,翘楚,都是小伤,哪里需要哭——以后也没事,你忘了?我以前常挨打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够看。”
令沐清风没想到的时候,锦衣一走,翘楚的眼泪竟就飞快地停住了。随手抹干净了脸上残留的泪珠,翘楚压抑住难过,努力地对沐清风笑了起来。“我不哭了,你不用难过。”
而的确,虽然不明白翘楚为什么忽然不哭了,沐清风心中的负担仍是一下子就轻了许多。心里的负担一轻,他顿时就觉出了和翘楚在一起的好来。和翘楚一起,他马上就不在意刑具所激出来的心里的苦楚了,便不自觉地往翘楚的身边凑了凑,感受她的存在以及她的存在本身就能自然而然地给他带来的温暖。
“刚才是哭给他看的……他就想看我难过。”翘楚努力压抑着眼泪,对沐清风道,“没事,我也没有那么难过啦……我不哭了。”她当然是知道的,自己的眼泪只会给沐清风徒增负担而已。沐清风已经伤得这么重了,她怎么还能要他分出那么多心思来应付她?
“……你不难受就好……都是我没用。”沐清风抿抿嘴,一对漂亮的眸子里褪去了负担,却染上了愧疚。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怨自艾的。”翘楚白了他一眼,努力地撕开了自己干净的白色里衣,深吸一口气,然后强作镇定地去给他包扎伤口。他伤得很重,身上的血痕一道一道,极密,像把全身都填充上了红色,也极深,让她看得揪心。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在发热,就又将软弱狠狠地压了下去,装成平时的样子,训斥着反驳他的话,道:“你都算没用了,那天底下的男人哪个还敢自称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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