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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脑袋往外伸了伸,神秘兮兮道:“上次我身上不小心沾了药粉,害得老头子拉肚子,却什么处罚也没有。我还以为老头子良心发现了呢,谁知道竟然跟这儿等着我呢。你说说,这用心得有多险恶啊。当时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弄了半天,上次老爷我拉肚子,是你惹得祸?!”这声音冷不丁地从马车的另一边响起,让贾赦愣了半晌,双眼包含期盼地望向儿子,却只得到一个失笑同情的点头。然后……他绝望了!浑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倒,他真想抽自己几巴掌啊。叫你嘴贱,不打自招什么,太伤身了啊!
贾琏老早就看见宇文祜陪着老皇帝跟着他们了,只不过两人示意他不动声色,便没有惊动正滔滔不绝的便宜爹。而且,他也有点恶趣,想看看老皇帝到底能对便宜爹容忍到何种程度。或者说,他想看看贾赦能够呆蠢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老皇帝的容忍度真的很高,便宜爹也真的很蠢。
马车早已靠边停下,贾琏也下了马恭敬地立在一旁。有车帘挡着,贾赦在里面悄无声息的,不知道是在忏悔还是吓晕了。宇文祜扶着气哼哼地老皇帝下马,将人送到马车跟前。他与贾琏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老皇帝却没工夫理他们,一抬手马鞭就扔进车厢里。
老皇帝黑着脸,手脚利索地上了马车,临进车厢之前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这一眼的意义不明,但众人却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威慑。宇文祜很有眼色地命人退开一些,又拉着贾琏到一边说话,“为兄与琏弟也长久不见了,今日乍一见琏弟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这个高度就很好,可别长过了。
贾琏没理这没话找话说的家伙,他就不信一夜不见自己就能长高了。他与宇文祜站在一起,比之矮上寸许。不过贾琏并不担心,他这身体才十六,还正在长个儿的时候呢。他寻了片草地,用马鞭甩了甩上面的浮灰,拉着宇文祜坐下。俩人儿凑到一起,支起耳朵去听马车里的动静。
刚开始车厢里没什么声音,宇文祜的八卦心思被挠得痒痒地,问道:“琏弟,你说我家老爷子跟你父亲说什么呢?怎么什么都听不见?按说,我家老爷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也就是你父亲,换个人来早就拖出去砍了。”说到这儿,宇文祜对贾赦都十分羡慕,他爹对他未来老丈人的容忍度相当之高啊。
“你是他儿子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连内功都用上了,却还是没能听到动静,贾小琏泄气地辣手摧草,分析道:“我父亲虽然偶尔恃宠而骄,办些蠢呆蠢呆的事情,可从来都没有旁的不良心思。你老爷子可能是精明的人见多了,这才觉得我父亲难得吧。”其实就是傻人有傻福!
“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来送行?”贾琏忽然问道。若说是送行,宇文祜一个人很有可能,可连老皇帝都出了城就稀罕了。他一直认为,便宜爹在老皇帝眼中该是逗乐儿的存在,再三的施恩也不过是为了拢住他而已。可现在看来,贾琏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夜郎自大了。
“呵呵,我是来送行的,老爷子却不是。这些天,老爷子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你父亲孤身下江南,正好他又动了微服私访的念头,已经决定带着你父亲亲自走一趟了。”宇文祜与贾琏并肩坐着,衣袖下的手握住他的摩挲,“我已经请示过,你也不用跟去了,我可不想跟你分开太久。”
贾琏笑着眯了眯眼,拍了拍他肩膀,“还是文兄知道体贴人,也省得我这大热的天赶路了。不过虽不用去江南了,可这假却是要休的,文兄可不能收了去。前儿我妹子还吵着京里太热,要去庄子上玩呢,只是一直不得闲带她去。正好这回有了空,你可不能给我搅合了。”
宇文祜欲言又止,握着贾琏的手紧了紧,他面色微黯语带颓然地问道:“只是陪妹妹,不用来陪陪我么?”他知道贾琏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去解释。他的琏弟是个有主见的人,单凭语言很难打动他认定的事,他也只有使日久见人心这一招。
“好,那就分给你一天。”贾琏戏谑地乜斜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然后不再说话,专注地望着官道上来往的行人。呵呵,说这么多,不过是这父子俩不放心他罢了,贾琏不在意地撇撇嘴。
马车里,赦大王爷正趴在地上尽情装死,连马鞭被扔到头上也不理。老皇帝轻踹了这厮两脚,就懒得再看他这无赖样儿了,自力更生地倒杯凉茶解暑,将贾赦就给晾在那儿了。等身上的汗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道:“装死是吧,信不信朕现在就让你入土为安?”
“皇上,您饶了臣吧,臣方才被日头晒晕了,说胡话的呀。”被入土为安刺激到了,贾赦一骨碌爬起来,抱住老皇帝的大腿表忠心,“为皇上办差,是臣的荣幸和指责,臣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不敢辜负您的俸禄的信任啊。您也知道,臣就是嘴贱,其实是有口无心啊……”
赦大王爷扬起自己的中年俊脸,誓要让老皇帝看出他的悔恨和大义凛然来。他在心里将坑爹儿子贾小琏骂了一遍又一遍,简直都想塞回周氏肚子里去。有没有这样的啊,明明看见皇上了都不知道提醒一声,看自己爹出丑倒霉就那么有趣么?!这都什么儿子,还能不能要了?!
老皇帝蹬了蹬腿,愣是没能甩开这死皮赖脸的,没好气地问道:“先不提这个,先给朕说说那拉肚子的药粉,是怎么回事?朕当时就觉得,那回病得蹊跷,原来根儿在你身上。贾恩侯,你知不知道伤害龙体是个什么罪过?你说朕该怎么惩治你?”小药瓶层出不穷,老皇帝简直不能忍!
贾赦抱着大腿缩了缩脖子,这个问题很严重,关系到脑袋是否存在。他不自觉地抱着老皇帝的腿蹭来蹭去,眼神飘忽不定地心虚道:“您要相信臣啊,那只是个误伤。就是……就是上次我家老二非得凑我的热闹,我烦他就跟琏儿要了点拉肚子的药,想要让他卧病几天嘛。”
“结果刚摆平老二,您就宣我进宫下棋了。就是我跟您说我家姑娘棋下得好那回,一局还没下完您就……就病了嘛,那我就告退了。等我回家之后,琏儿才发现我袖子上不小心沾了药粉的事。然后我就想到,想到下棋时给您倒过杯茶……皇上,臣真不是有意的啊——”
那回实在是假正经把他烦得不行,贾赦才下了一回毒手。可是,下药手法不利索,造成了大多的后遗症啊。赦大王爷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次若能躲过去,一定要跟琏儿好好学学怎么干净利落地下药。力争要做到,既能达成目的,还不会伤害无辜,特别是伤害身为天下至尊的无辜!!!
老皇帝看着他那张明显跑偏儿了的蠢脸,发狠地用手指拧了拧,骂道:“贾恩侯啊贾恩侯,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也这般年纪了,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马虎莽撞?这若是换个人,屡屡身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朕面上作怪,早就被千刀万剐了。朕就纳了闷儿了,怎么就饶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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