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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板著脸道:“我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这谷中要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奇道:“为甚麽?”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国,其实是写了个别字。这个别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婀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儿,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手指疼痛,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发足急奔。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已是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著姑姑,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轻薄无赖,虽然并无歹意,但和每个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那女郎奔出数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垂下了头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微笑道:“若是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坏事做得太多,以致贻祸子孙了。”杨过走近身去,笑道:“你偏生爱说反面话儿。我祖宗十八代做了这许多好事,到我身上,总该好有好报罢。”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对方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麽?”
那女郎又是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己名,要绕个弯儿。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甚麽?”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他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做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字跟人一样美。”
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儿爹爹要请你相见,你可不许对我笑。”杨过道:“笑了便怎地?”公孙绿萼叹道:“唉,若是他知道我对你笑过,又知我将名字跟你说了,真不知会怎样罚我呢?”杨过道:“也没听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女儿对人笑一下也不行。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他就不爱措麽?”
公孙绿萼听他如此说,不禁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是很爱惜我的,但自我六岁那年妈妈死後,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他娶了我新妈妈之後,不知还会对我怎样?”说著流下了两滴泪水。杨过安慰道:“你爹爹婚後心中高兴,定是待你更加好些。”绿萼摇头道:“我宁可他待我更凶些,也别娶新妈妈。”
杨过父母早死,对这般心情不大了然,有意要逗她开心,道:“你新妈妈一定没你一半美。”绿萼忙道:“你偏说错了,我这新妈妈才真是美人儿呢。爹爹可为她……为她……昨儿我们把那姓周的老头儿捉了来,若不是爹爹忙著安排婚事,决不会再让这老顽童逃走。”杨过又惊又喜,问道:“老顽童又逃走了?”绿萼秀眉微蹙,道:“可不是吗?”
二人说了一阵子,朝阳渐渐升高,绿萼蓦地惊觉,道:“你快回去罢,别让师兄们撞见我们在一起说话,去禀告我爹爹。”杨过对她处境油然而生相怜之意,伸左手握住了她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示安慰。公孙绿萼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低下头来,突然满脸红晕。杨过生怕想到小龙女,手指又痛,快步回到所居的石屋。
他尚未进门,就听得马光佐大叫大嚷,埋怨清水青菜怎能裹腹,又说这些苦不苦、甜不甜的花瓣也叫人吃,那不是谋财害命麽?尹克西笑道:“马兄,你身上有甚麽宝贝,当真得好好收起,我瞧这谷主哪,有点儿不怀好意。”马光佐不知他是取笑,连连点头称是。杨过走进屋去,只见石桌上堆了几盘情花的花瓣,人人都吃得愁眉苦脸,想起连金轮法王这大和尚也受情花之累,不禁暗暗好笑。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个绿衫人来,拱手躬身,说道:“谷主有请六位贵客相见。”
法王、尼摩星等人均是一派宗师,不论到甚麽处所,主人总是亲自远迎,连大蒙古国四王子忽必烈也是礼敬有加,却不道来到这深山幽谷之中,主人却如此大剌剌的无礼相待,各人都是心头有气,均想:“待会儿见到这鸟谷主,可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六人随著那绿衫人向山後走去,行出里许,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般大的一片竹林更是罕见。七人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法王心想:“必是这山峰下生有温泉之类,以致地气奇暖。”
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幌,纵跃踏椿而过。六人依样而为,只有马光佐身躯笨重,轻功又差,跨步虽大,却不能一跨便四五尺,踏倒了几根木椿之後,索性涉水而过。
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僮儿手执拂尘,站在门前。一个僮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想:“不知谷主是否出门迎接?”思念未定,石屋中出来一个身穿绿袍的长须老者。
这老者身材极矮,不逾四尺,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直垂至地,身穿墨绿色布袍,腰束绿色草绳,形貌极是古怪。杨过心道:“这谷主这等怪模怪样,生的女儿却美。”那老者向六人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何如之,请入内奉茶。”
马光佐听到这个“茶”字,眉头深皱,大声道:“喝茶麽!甚麽地方没茶了?又何必定要到这里来?”长须老者不明其意,向也望了一眼,躬身让客。
尼摩星心想:“我是矮子,这里的谷主却比我更矮。矮是你矮,武功却是看谁强。”他抢前先行,伸出手去,笑道:“幸会,幸会。”拉住了老头的手,随即手上使劲。馀人一见两人伸手相握,各自让开几步,要知两大高手较劲,非同小可。
尼摩星手上先使两分劲,只觉对方既不还击,亦不抗拒,微感奇怪,又加了两分劲,但觉手中似乎握著一段硬木。他跟著再加两分劲,那老者脸上微微闪过一阵绿气,那只手仍似木头一般僵直。尼摩星大感诧异,最後几分劲不敢再使将出来,生怕全力施为之际,对方突然反击,自己抵挡不住,当下哈哈一笑,放脱了他的手。
金轮法王走在第二,见了尼摩星的情状,知他没能试出那老者的深浅,心想对方虚实不明,自己不必妄自出手,当下双手合十,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潇湘子、尹克西二人鱼贯而入,更其次是马光佐。他见那老者长须垂地,十分奇特,他一早没吃过甚麽东西,几朵情花只有越吃越饿,这时饥火与怒火交迸,进门时突然伸出大脚,往那老者长须上踩去,一脚将他的须尖踏在足底。那老者不动声色,道:“贵客小心了。”马光佐另一只脚也踏到了他须上,道:“怎麽?”那老者微一摇头,马光佐站立不稳,猛地里仰天一交摔倒。这样一个巨人摔将下来,实是一件大事。杨过走在最後,急忙抢上两步,伸掌在他屁股上一托,掌上发劲,将他庞大的身躯弹了进去。马光佐站椿立稳,双手摸著自己尼股发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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