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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王道:“你既拿不定主意如何安置她,就先将她留在我这里,他日有了想法,再派人将她接走呗。”
“那不成。”长公主已换为一身女子打扮,葱黄纱袄配水红纱裙,里面趁着月白抹胸,尽显鲜妍俏丽,她将茶盏顿到桌上,态度坚决,“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将一个美貌姑娘留在你府里,等我再来接她时,还不知她怎样了呢。”
“瞧你说的,难道我就是个吃人饿狼?”潭王以逗幼妹为乐,越是看她不愿意,越是极力撺掇,“你口口声声不将人家留给我,焉知是不是棒打鸳鸯呢?难道你没见着,适才在街上她就一直泪眼婆娑地朝我望着,显见已对我情有所钟,这会儿定是正急着见我,急需我去宽解抚慰,你怎好还来从中作梗?”
绮雯避着侍立的仆婢,隐身于一丛木槿花后清清楚楚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甩一个烂柿子在他脸上,谁朝你泪眼婆娑,谁对你情有所钟了?你算哪门子香饽饽啊?
可说真的,隔着花叶看着潭王,她就有点理解了他的自信。
潭王换了身质地柔滑的月白杭绸道袍,慵慵懒懒地靠在檀木雕花椅背上,脸上笑意融融,这姿态既闲适随意,又恰到好处地保持了优雅,可谓是风情灵动,魅惑撩人。
他生就一副极好的相貌,又显然很清楚怎样展露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可以连话都不说,不用刻意为之,就让女人为他着迷。说白了,就是媚骨天成,是男人里的天生尤物。
这种男人就像毒品,让你明知道他坏,明知道他拿你没当回事,仍然抗拒不得。绮雯想象的出,如果自己是个真正的闺中女子,恐怕是很难抵挡得住他。
那么多闺中小姐对才子书生一见钟情的戏文话本,都是因为书生貌比潘安气度高华么?不过是小姐们多年来除了自己家亲戚外,连个快递小哥都没机会见到,一旦看见个还算齐头整脸的新鲜面孔就春心萌动了而已。
这位潭王可不是一般的齐头整脸,而是个中翘楚,是真正的貌比潘安气度高华,更有着不动声色就勾魂儿的高明手段,又有哪个闺中女子能抵挡得了?
不过还好,绮雯不是真正的闺中女子。所以,她还是真心想砸一个烂柿子在潭王那张好看的脸上。这也是种近乎恶趣味的心态,就是想看看天人般的王爷与烂柿子能如何相得益彰。
潭王见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皇帝,笑意更是弥漫开来:“你就别打二哥的主意了。人家明摆着是在等你回宫,可不是在等你说媒。”
皇帝既不答言,也不看他们,目光淡漠地垂在桌上,右手食指在粉彩茶盅的边沿缓缓摩挲,一圈又一圈,显然就是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对他们的交谈内容根本没在听。
绮雯看得无趣至极,这两位全国最尊贵的公子哥,一个将她视作召之即来的玩物,一个明摆着对她兴趣全无,也不知道那点好感度是不是系统出错。
这还去争取什么真爱,难道真要她倒贴上门,以色相诱?她要是那么放得下身段,上回去试镜那个宫廷剧就会主动去半夜找导演“讨论剧本”,又怎至于眼看着角色被隔壁宿舍那个小婊砸抢走,怎至于没事点着炉子借酒浇愁,怎至于落到这儿?!
可是,可是可是,不去倒贴,代价就是删除啊。
绮雯真郁闷死了,自己怎就落到了一个没男人爱就要死的境地呢?难道系统就是想要教育她:这是个犯贱的世道,不犯贱不成活?
潭王还在继续唐僧式游说,长公主被烦的受不了了,小脸一板:“你就这么志在必得?不如这样,咱们今日便来打个赌,我将这姑娘带回宫去做个宫女,日后你与二哥两人同去向她示好,看她会为谁倾心。我就赌二哥定能胜过了你,赢得赵小姐的芳心。”
她竟出了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点子,连皇帝都抬眼朝她看过来。
绮雯看出来了,长公主才是她的贵人,不但最先挑头来救她,还一直在把事态向着对她有利的方向推动,比系统还靠谱。
潭王狡黠地看了皇帝一眼:“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与二哥比这个,未免有失公平。”
长公主撇嘴道:“你觉得人家会看在二哥身份高你一头,就选二哥?我看得出,那姑娘一定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庸俗女子。她做了宫女,你为父亲探病也时常入宫,不怕没机会见她。怎就有失公平了?”
潭王轻转着手里一支乌木长柄茶勺,半是炫耀,半是撒娇地笑道:“非也,我是想说,你明知讨女子的欢心是我的专长,还硬拉二哥来与我比这个,是对二哥有失公平了。”
绮雯听得心头一动,原来依稀听闻,潭王是曾经有望被立为储君的,按理说对皇位有着一定威胁,没想到他在皇帝面前说话还会如此随性。
念头一转,她又有点明白了,换她处在潭王这个敏感身份,她也会将自己矫饰的心无城府一点,越是口无遮拦,越是彰显自己无害。
而稍一回想今日见闻,便会发觉她几乎没听见过这兄弟二人之间有过一句直接的交流,潭王嘴里说着二哥如何如何,却都是在对长公主说而已。
按这思路延伸下去,要是这两兄弟的和睦只流于表面,而她的男主是他们中的一个,少不了将来还要卷入他们的争斗……
绮雯冷汗发冒,都快改朝换代了,老天爷这是还嫌她面对的局面不够乱么?
长公主气得不行,转而朝皇帝拱火:“二哥你看看,他都张狂成这样了,你还忍得下?”
皇帝也不知是不满于潭王的蔑视,还是对长公主的胡闹失去了耐心,一双浓墨枯笔般的剑眉蹙了起来,重重呼出一口气,将那摩挲了半晌的茶盏一推,站起身。
潭王与长公主都肃然下来,没再出声。没事儿时兄妹三个爱怎么闹怎么闹,可只要皇帝二哥一较真,没人再敢顶风头。绮雯也提起了心,不知这位当街杀人的石雕皇帝又要怎样发飙了。
“说了这许久,你们竟还在拿这事取乐。”他语气威严肃穆,却并无皇帝的压人之势,更像教训弟妹的兄长,“说来说去,怎就不提去问问她自己?说不定她另有想去投靠的亲人,也说不定她早订了亲,或是有了意中人呢,你们这样肆意编排议论的,不是牲口,也不是猫猫狗狗,可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竟是这样一套说辞——绮雯听得呆了。
自从穿来这里,嫂子眼里她是眼中钉,下人眼里她是衣食靠山,闺蜜们眼里她是攀附对象,老爹和兄长是眼里则根本没她,该对她好的人没来对她好,真来对她好的人其实各有目的。
见多了世态炎凉,她都已不再指望在这个古代还能被当个人去尊重看待。听到潭王与长公主拿她玩笑议论,她已经没气可生,怎想得到,这当中还有个人会考虑到她的心意,会将她视作一个人。
而这个人恰恰是皇帝,是身份最高的那一个,这样一个人,竟能对她一个罪臣之女如此尊重,何其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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