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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想安身下来前没有本钱,只能靠咖啡馆里打工。门神的咖啡馆和骆驼的书店都收留了不少这样的孩子。她不一样,当初不知道哪来的魄力,把最心爱的东西都卖了,只为了能住下,付上房租。
社区的艺术圈越大,房价也炒得越高,当时对她来说很难负担。虽然是他强迫她住进来的,但是他们从没有住在一起,房租也一直是她坚持自己支付。
她倔强的一面,往往会恨得他牙齿发痒,然而也是这一面,让他不觉就着迷。第一次见面时,她很不给面子的忽视他伸出的手,在圈子里干了很多年,她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人。
而其实,他很早就开始注意她的东西,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认识她。
第一次是在高磊的画室看了她刺绣的草图,角落签着澹台两个字。这个复姓很少见,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眼球。然后是她存放的不同样稿,首饰的,织物的,风格和当时时下里的都不一样,用色也很独到,他欣然全部买了下来。
银饰设计的草稿,子律后来在柳紫服装店的模特身上找到了实物,从稿子上脱胎的手工首饰,世上只一件。钢筋和贝壳做成的,不同的角度折出不同的光。追问之下,才知道是为了周转,她把很多东西寄存在柳紫那里找买家。
有一阵着迷的收购她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年纪,只是从高磊嘴里偶尔听说一些。最后是骆驼注意到有个女孩没钱买书,每天在书店站四五个小时看同一本进口插画集,第二天他在同样的时间到了书店,第一次看见了她的背影。
她有典型南方女子的身形,侧面的轮廓很细很淡,好像没有染色的水墨画,松松挽着发,一件白色毛衣,其他什么余赘的装饰都没有。他站在骆驼书店进门的地方,看了她好久,特别想画下来,刚兴起这个念头,她就放下画册走了。
把她从鸡蛋壳一样的神秘里剥出来,好长时间就像个毒瘤一样在子律脑子里滋长,他几乎买了她放在高磊店里的所有东西,然后他偷偷观察她到店里来时的样子。但她几乎足不出户,他仅仅见过两次,都是匆匆两眼,再回身过去找笔的时候,只剩下她已经走远的背影。
于是这个谜团盘踞在心里久了,中毒就深了,他希望听她说话的声音,看她笑笑,她白净的脸庞上却很少有什么太过突出的表情。他记得的,就是伸出手去握时,她皱了皱眉躲在高磊身后,略去了他主动的友善。
他其实很少有兴致主动去结识什么人的。而相识到现在,他似乎一直在研究她,越研究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要发掘。
子律把门边没有完成的几个木板在工作台上一字排开,撑在桌边仔细观察,梅兰竹菊这样的老题材他本来不屑于做,但应了她的要求做,一连四五个草样都没有博她一笑,他弄不懂她哪里不满意,总之能感觉出来她不够喜欢。
把其中一个完全放弃,往废料堆上一扔,锁死了工作间里外两侧锁,子律提着两个外卖袋子又折回了里间的休息室。
把美式咖啡先放到茶几上,打开了她的一袋放在一边。袋子里是绿茶布丁,她比较喜欢的口味,平日他不怎么觉得特殊,今天却想好好尝一下。
舒依然缩在毯子下,看起来睡得很香,从面色上判断就知道她很累了,闹分手每次都是两个人精神肉体双重消耗,闹过后都跟病了一场似的。
子律把手伸在毯子下面,轻轻触到她暖过来的肩,推了推。
“醒醒,起来吃东西了!”
她如同以往一样睡得极浅,一叫就睁开了眼睛。开始还有点恍惚,意识到是他的工作间里,马上半直起身要找衣服穿。
子律按住她四下里乱摸的手,递上绿茶布丁到她嘴边。
“吃,别找了,这样就好。”
她眼神里飘渺朦胧的东西褪去以后就会显得很冷很静,眼睛在他面上寻找了半天,才艰难的张开嘴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很松软的糕点,她也吃得特别仔细,好像当一件艺术品在品尝,看她唇线规律的起伏,他也兴致大动,就着她咬过的边缘吃了一口。
舒还在找自己的衣服,他画素描就一阵撕扯,每次都会弄坏几个扣子。四顾半天,除了毯子和盖在身上的西装,什么贴身的衣服也没找到,把毯子拉高了挡在胸前,还是没有安全感。
自顾自打开外卖咖啡的盖子,子律吹了吹,等凉了些喝了一大口探过身来。这样的暗示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别开头也是没用,只能垂下睫毛,等着他完全贴过来。
咖啡从他嘴里喂过来温度已经很适中,比往日的要甜一些。舒知道他喝咖啡几乎是不放糖的,和她喜欢淡淡甜味的习惯不一样,虽然天天在一起四五年了,但是他们都保持着各自的喜好,比如咖啡,比如颜色,也比如生活的步调,这些,都不是嘴上说说,三两下就能协调起来的。
两个成年人在一起,尤其又是他们这样的工作性质,这样的关系,谁也很难改变谁,只能是尽量彼此适应。然而再长时间,也会产生不调的周期性变化,争吵也是,分手也好,没有彻底摆脱过这样的循环,也没有真正付诸实现过。
舒侧开头,率先结束了这个不似亲吻的亲吻,他刚才索要的方式很隐晦,她还能应付,如果是强取的话,她很少能成功摆脱,抓紧毯子往床榻后面挪动,她想跟他分开些距离,子律却跟过去,紧紧贴着她坐下。
——————铁观音(下)——————
“晚上有展览,一会儿回家换衣服。”
他说话的功夫,手总在毯子的边缘移动,虽然回家的话听起来很亲切,可她不敢掉以轻心,就在抬头要询问的空档,那只手已经娴熟的拨开她护身的东西,带着外卖杯上暖暖的温度,罩笼在她身上。
他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味道,舒心里一沉,窒住气,本已经到嘴边要回家的话又说不出来了,眼里冷下去。她想过配合他,也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可她就是配合不来,心有余力不足。
他的欲望太强烈,她的则很淡。这次吵架和分手,就是为了这个。
她并不是讨厌肌肤相触,也不是讨厌他,只是对欲望她没有太强的感觉,从没太想望过。因为他欺近,她眉线里那条浅浅的疤痕又露出来,子律注意到了。
那条疤像一条很细的白线,不仔细看不出来,是几年前被倒塌的工作架边缘滑伤的,当时流了满脸的血,他以为她眼睛会瞎掉,立时抓狂。把两个工人硬扯到地上动手就打。她捂着眉爬起来制止,血沾了他一身,不是着急替她处理伤口,他可能不会轻易罢休,打死人的架式都拿出来了。结果还好,只缝了两针,留了很细的伤疤,眉笔轻易就可以掩盖上。可他们还是为此吵了架,为他的一触即发,为她的忍气吞声。
总之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就像高磊韩豫说的,南极和北极,冰水与火焰,总是不协调的东西非要到一起,经历了不断的打磨,依然是截然不同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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