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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董宇航痛苦地看着林菲:“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他一边说,心里一边恨自己,想了那么多话,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最最无情的。
“……”林菲脸上的笑全都收了起来,一言不发。
“我配不上你。”董宇航垂着眼帘,径自说道:“对不起,菲菲,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
“所以你一个星期不见我,就是在想这个事情?”林菲冷冷地看着董宇航:“你就是在想,要来和我分手?”
“恩,对。”
“无聊!”林菲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扭头跑进了宿舍楼。
董宇航有些错愕,他以为林菲会和他闹一闹的,她这么冷静地就答应了?他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罢了,她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凭什么指望着她会和他闹,他算个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没有了他,她的生活只会更精彩。
这样的决定虽然痛苦,不舍,但是却是理智的,她喜欢热闹,喜欢买漂亮的衣服,好吃的东西,那些他都给不起,和她在一起,他只觉得深深的自卑,站在她身后,只觉得自己越发的渺小。
再见,林菲。他会记得这短暂却美好的一个月,他们的初恋。如果将来有可能,如果……
董宇航慢慢地扭回身,走远。
林菲躲在宿舍楼的角落里,看着董宇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的眼睛干巴巴的,女孩子失恋了,不是都应该哭吗,她为什么就哭不出来,那至少也该觉得难过的,为什么她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呢?她现在分明是被他给踹了啊,她竟然一点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林菲懊恼地掐掐自己的手背,嘟着嘴上楼,吃她的泡面去了。面条泡得有点软了,像发福的白色虫子,林菲吸溜着面条,咬牙切齿地想,臭董宇航,坏董宇航,呆子,笨蛋,傻瓜,你说分手就分手,凭什么啊。
董宇航回到了学校,他的生活照样忙碌地继续,上课,读书,打工,紧凑的生活节奏,让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自怜自哀。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可有的人,只能靠自己挣命地奋斗,还不一定能最终吃得饱穿得暖;可这个世界有时候又是公平的,你只有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和打拼,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标,停滞,即意味着死亡。
有很多时候,不是你自己要跑,是生活在鞭策着你加速加速,快一步,你能有所收获,慢一步,坠入悬崖,这就是人生,无奈,现实,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残酷,可是你没有选择。
董宇航一直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得已,不能够。你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健康长寿,上学的时候,你不得不为了物质需求而□,到了该风花雪月的年纪,你却只能埋头苦读。他一直都在做着远远大过于他年纪该做的事情,他早熟,人世间的冷暖,比同龄人想得多,也看得透。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第一时间就会有正确的定论。
喜欢上林菲,是不明智的,可是感情上的事情,往往也由不得人的掌控。在十七岁以前,他的生活,他的回忆,始终是一片苍茫的灰色,浑浊的,不清的,直到第一次到了‘恩人林大官’家里,见到了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林家千金’,看着她一脸毫无城府的笑,被父亲责骂也顽皮地撒娇,白嫩的皮肤,一点茧子都没有的小手,她仿佛从来不识愁滋味,她的生活,是那么的美好,简单,他羡慕,也嫉妒。
就如同安徒生童话里的套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偶然遇到了梦一样美丽的公主,她像一丝阳光,照进了他贫瘠的世界,于是,他的世界瞬间就透亮了。爱情来了,你挡不住。
他永远也忘不了老槐树下,林菲说的那些话:
董宇航,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当然就是越不现实越好了,就像柏拉图,就像巴洛克,越是自私,才越有意思。
人就是一半一半的动物,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善良,一半是丑陋,一半是现实,一半是虚伪,一半是博爱,一半是私心,这样,人才真正是人。
是林菲,让董宇航明白,生活的理想和自身的理想之间的差别,生活的理想,就是让母亲早一天过上安稳的好日子,而他内心深处的理想是什么,他有生以来,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和别人无关的,只是为了自己的。
他想要什么呢。他想要的,和林菲想要的,一起,藏在那个破了一角的陶罐子里,深埋于老槐树下,少年的理想,多年后重新见光的时候,会实现吗。
董宇航在收银台后苦涩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这阵子他真的很累,也许真的是能者多劳,系里的老教授很器重他,给了他很多私活,目前他所学的还不能担当重任,虽然只是些粗浅的画图修图,却也能换来实在的收益,所以,只要有活,他统统来者不拒,经常一画就是一个通宵。
一个人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耗子说他这是不自量力,分明是想把每一天都变成四十八个小时,并且把自己当成两个人在用,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操劳过度,那会短命。每当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董宇航总是会想到林菲那个花掉一千多块钱的下午,他现在努力的动力,又多了一项,他不想要只是茫然地跟在她身后,他希望能给她幸福,她想要的,他想要亲手奉送给她,他要和林菲在一起,短命也甘愿。
这样的鼓舞,比任何别的都奏效,他更加卖力地工作,赚钱,他希望有一天,和林菲出去,是由他董宇航来付账,这是他暂时的理想,自私的理想。
可田蓉的一番话,重重地将他打回了现实,他就像是一片被春风吹到半空中,虚无缥缈沉浸在春意中的雪片,他只沉溺在飞翔的快感中,却忽略了,春天带来的,还有冬的离去,他享受了快乐,却忘记了自己的本,自己的根。这样的幸福,他没有福分消受,也消受不起。
他现在该做什么,他又有什么,能给林菲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如果他现在放任自己,那么将来,他有可能会更加狼狈。田蓉说的话,让他受伤,但是仔细回味,却句句都在理。
也许爱上林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可他错在,这么早就将这份感情摊到台面上来,聪明的人,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他这不仅是在为难自己,更是在委屈林菲。她那么好的条件,理应过她该有的生活,而不是把最好的时光,浪费在自己这里,就算她愿意,他也不舍得。
人可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自私的理想,但如果这理想触犯了别人了利益,那么,你不能真的那么做。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背叛自己的承诺,主动去和林菲提分手,她也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会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继续做一片雪花,而春天,始终还是春天,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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