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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母亲的时候,正巧那个银行家出差飞去了瑞士,也是那次极好的机会,让我有充足的时间与第一次见面的母亲有了一次很长很长的谈话。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到一个如此美丽而优雅的女人能哭得那样伤心,她支开了下人之后,抱着我简直是嚎啕大哭。她不停的吻着我的头发,吻着我的脸,不停的对我说着抱歉,不停的请求我原谅她。她一再地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就是从来都没有机会好好的亲手养育自己的儿女。
她那天和我说了很多话,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说我和父亲长得很像,一见到我,就想起我那去世的父亲。那天,老天爷似乎也被感动了,突然下起很大的雨来,于是她就让我留宿在家里,不停的对我嘘寒问暖,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似乎要把她过去没能给我的爱,全部弥补给我一样。
晚上,母亲和我坐在沙发上说话,一直说到很晚,她说了很多事情,说自己,说我,还说到你。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既惊讶又高兴。
其实,母亲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她告诉我当时她偷偷的离开你和你父亲的时候,死死的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怎么也亲不够,最后走的时候,泪流满面。她说她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就失去了母爱。
她一直都在后悔当初不应该离开你还有你的父亲。尤其是她从牛津郡政府那里得知你的父亲也同我父亲当年一样,死于车祸的时候,更是心痛不已,她是多想立刻把你接到身边来照顾你,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她选择了狠心,她狠心没有见你,而是非常低调的处理了你来英国后的一切事宜。
我就在那个时候,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忍辱负重的坚决,虽然她不肯告诉我,到底她想要做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明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让你感到心寒,对她失望,但是她宁愿让你怨恨她,还是依旧坚持要完成自己的选择,所以,当时我就决定,替母亲照顾你,我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我来替她关心你的一切行踪。”
说到这里,劳伦斯停顿了一下,望向念英,只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水,紧咬着下唇不说话,视线停留在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仿佛在回忆,又仿佛是在深思。希尔听到这些话,知道它在念英心里会掀起多大的巨浪,于是揽住念英的胳膊,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想给她一些力量。劳伦斯沉吟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离开法国前,我按捺不下心中的好奇,很想看看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于是又悄悄去了一次英国。按照母亲给的地址,在巴斯皇家女子中学里,我第一次看到你。英,我当时看到你,第一感觉就是,你和母亲真的好像,不但脸长的像,连那种沉静的气质也好像!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小妹妹。
回到美国后,我就下决心,将来考大学的时候,要考英国的大学,这样,我就能和你在同一片土地上了,我能与自己的妹妹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或许将来还能有我照顾到你的地方。每年学校放假,我都会跑去英国看你,见你生活的不好,我替你担心,见你被人欺负,我想替你出头,见你后来生活过的逐渐顺利了起来,我又替你高兴。
原谅我那时没有及时出现在你面前,那时的我也很年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贸然出现在你面前,当时的你如果知道你还有个哥哥,会是什么样的表现,我很害怕知道。我怕你会不喜欢我,会讨厌我的存在,所以很久以来我都没有出现过。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留在英国的报界工作,因为只有做这个工作,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打听你的任何消息,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些什么,然后找机会告诉母亲。从你遇到希尔,你们这一路走来的所有消息,母亲和我都很关心。
现在看到你真心的与希尔相爱,最终得到了幸福,能嫁给他,她是真的很高兴,因为你没有步上她的后尘,你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共结连理。她是多么的想来参加你的婚礼,多想好好地看看你,亲手拥抱你,为你戴上新娘子必备的旧物,可是她不能。
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能给你的帮助或许只有那么多,今天我替母亲到这里来,一来是想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来向你祝贺新婚之喜,二来,也是想让你知道,其实母亲从来都是爱你的,她始终没有忘记我们都是她最爱的孩子!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经过,这也就是我们母亲前半生所经历的故事和人生!我知道要你马上接受这些事实,原谅母亲,原谅我是很个过分的要求,但是我恳求你,你能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或许你就会理解母亲了,好吗?”
劳伦斯说完了这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吐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念英脸上的表情。他在等她说话,等她表态,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对母亲,对他会有什么样的看法。她是不是还怨恨母亲当年的不告而别,是不是会埋怨自己一直在作壁上观,只留她一个人在世界上默默忍受孤独与痛苦。
念英听完了哥哥的叙述,心情有着巨大的起伏,事情的峰回路转,情节的曲折令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她楞楞地坐在沙发上,兀自慢慢地消化着哥哥告诉她的这番话。
自从她有记忆起,她就觉得母亲当年是狠心抛弃了父亲和自己的,她一定是铁石心肠的坏女人,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和父亲的,她甚至连见自己一面都会感到厌恶的。她心里的这个想法牢牢的占据了她的整个人长达20多年,令她很是痛苦。
而今天,就在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竟然告诉她,母亲一直是爱她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从来都在默默的关注着自己的,自己顿时有种错谔的惊诧感,有种难以置信的荒唐感,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错觉。当她听到哥哥说起他被母亲抱着嚎啕大哭的时候,竟然心里有着一丝羡慕与释怀!
她在心底里有些羡慕哥哥能被母亲那样的宠着,替他夹菜,为他嘘寒问暖,如果自己当时身处哥哥的角色,是不是也会原谅母亲呢?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的那股怨气在慢慢的消逝,如同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在一点点的泄气一样。
她今天嫁做人妇,有了爱人、家庭的同时,在今天,她得知自己有关心着自己的哥哥,有爱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幸福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
可母亲既然是如此爱他们的,那么到底又是为什么,为了什么令她甘愿放弃曾经得到的快乐,放弃自己的孩子,即使到今天,还与她形同陌路呢?她为什么还要坚持着与那样的恶棍生活在一起呢?难道父亲当初忍受多年的痛苦都是自找的,都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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