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缓缓吐出嘴里剩下的最后一口浊气,开口说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
“那迷香可不止迷晕人这么简单,它还能抹去被迷晕的那部分记忆,若非你体质不同常人,根本不会记得发生的事。本以为能轻易杀死楚凝,没想到她身边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制香高手在保护她,让事情变得如此棘手。”
虽然声音稚嫩,但小井说话的口吻却老气横秋,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语气。
“少主,为何不先解决了这个丫鬟?”阴七不解地问道。
“自青芸姑姑死后,我已经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制香之人了,此人的技艺和青芸姑姑简直不相上下,杀了未免太可惜了。”想到青芸姑姑为了个不爱她的男人郁郁寡欢而亡,小井叹了口气,很是替她不值。
“属下明白了,原来少主是想起了藏香娘娘,起了惜才之心。可是……”
小井不置可否,打断了阴七的话,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往后你只要多加提防此人,莫再中招就是了。我有青芸姑姑给的九转香囊,能解香毒和药毒,不会有事的。”
“属下怎能不担心呢?这丫鬟是对少主无害,可楚凝身边不止这丫鬟一人,还有其他人在保护她。”阴七显得忧心忡忡。
“你是说那名暗藏的大乘高手么?她不是已经被我打伤,离开镖局了吗?”提及这名高手,小井就一肚子怨气,如果不是为了杀楚凝,他又何至于如此冒险,但在阴七面前,他还是佯装镇定。
“可那是少主动用秘术的结果,但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和那名高手拼了个两败俱伤,被秘术反噬修为大减,只能维持十二岁孩童的模样。如今少主再次冒险使用秘术,又遭到反噬,这回修为倒退得更厉害了,居然变回六岁孩童的模样,还伤了元气,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少主以后绝不可以再动用秘术了。”阴七苦口婆心地劝道。
“这次确实是我太心急了。我见那名高手离开镖局,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借丁婆回乡一事让你假扮她,带我一起混入镖局,我一介孩童不会引人怀疑。不出我所料,我们等在后门守株待兔,楚凝果然落单撞到我们手上,大好机会怎能错过?我这才不惜带伤前去截杀,谁知她身边走了个高手,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个护卫,功法极为古怪。我本就有伤在身,不敌于他,但又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情急之下只能冒险再度动用秘术,没想到这个护卫深藏不露,竟能抵挡住我的攻击,反将我重伤。”
小井一边讲述受伤的过程,一边检讨自己的行为,阴七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小井的叙述中,能感受到当时必然是险象环生的局面,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属下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少主明示。杀楚凝一事,少主完全可以交给阴七去办,可为何少主要亲力亲为,甚至冒如此大的风险,却始终不让属下出手?”阴七的话语中满含对小井的不赞同。
“因为你的揉骨术至关重要。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为了以防万一,没让你出手。镖局有阵法保护,我们没办法直接杀死楚凝,只能靠你的揉骨术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就算还有其他修真高手在,他们也未必能识破你的伪装。我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多事已经不方便去做了。阴七,你要记住,你是最后的底牌,在没有万全把握能杀死楚凝之前,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小井眯起眼睛,语气严肃地说道。
“可是,阴七答应过主人,一定要保护少主的安全。”阴七仍在努力劝说,试图改变小井的想法。
“你的主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就应该听我的命令,”小井突然失去冷静,对着阴七激动地吼道,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对着床板就是一顿猛锤,借此发泄心中的悲痛。
“少主,属下错了。”阴七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一提起主人,少主就会因为过度伤心而悲愤不已。
小井喘着气,咳嗽了几声,泄力地背靠墙壁,闭上眼睛,流下两行热泪,哽咽道:“阴七,父亲已经死了,死了。”
阴七低着头,显得很是懊恼和自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只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小井睁开满含泪水的眼睛,眼神中透出恨意,对阴七说道:“这仇我一定要报,所以楚凝必死无疑。”
“阴七明白少主的心情,只是希望少主多加爱惜自己的身体,免得小姐担心。”阴七不敢再提主人,只能用小姐来救场。
果然,听到“小姐”两个字,小井的脸色瞬间缓和,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他抹干净眼泪,从床上移步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你把那个婆子弄醒吧,我有话交代她。”
阴七转身走到旁边的矮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拖出一个昏睡着的人,赫然就是丁婆。
如果楚凝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她先前见到的丁婆,和这个昏睡着的丁婆无论身形样貌,还是衣着打扮,竟然全都一模一样,从外表看孰真孰假,根本难以分辨。
阴七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到丁婆的鼻子底下,让她闻了闻,便将瓷瓶收了起来。
丁婆悠悠转醒,眼神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阴七,还有些迷糊,过了一小会儿,认出了阴七,总算反应过来,也彻底清醒了。
她本就躺倒在地,以她的体型爬起来有些费劲,她也懒得站起来,想也没想直接一把抱住阴七的腿脚,开始哭嚎起来:“哎哟,这位好汉,老婆子只是回老家办丧事而已,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一点碎银子而已,我可以全都给你。老婆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求好汉饶命,行行好,放了老婆子吧!”
丁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试图往阴七腿上抹。
还好阴七眼明脚快,一下子挣脱丁婆的魔爪,往旁边挪了几步。无意中瞥见小井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咳嗽了一声,假装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没好气地对丁婆说道:“谁要你那点破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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