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不知道何宗文有没有听到,不过她注意到他依旧只叫她小姐。
顾舒窈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将这一切打点好,才只到下午两点一刻。顾舒窈又在布里斯那里了解到,盛州城里的西药房都开在租界里,顾舒窈索性又去法租界租了一幢洋楼,用暂时来安置她的哥哥嫂子以及带过来的佣人,如若何时,以后也可以做她的容身之处,毕竟租界有外国警察巡逻,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至于药房的选址,还有别的考究,不如等顾勤山到了再做商量,正好做个样子,让殷鹤成以为一直是顾勤山在操办这桩事。
顾舒窈在五点之前赶回学校附近的街道,顾舒窈回到官邸的时候,殷鹤成依旧不在,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回到卧室,她将授权、厂房的转让合同和之前的地契尽数收好,只等着顾勤山他们过几天之后来盛州。她已经给顾勤山写了信,告知了洋楼的位置,钥匙就放在原房东处,只要他们去取即可。
第二天就是礼拜日,上周何宗文答应带她去燕北大学参加一场聚会,不过临时取消了,移到了这周。顾舒窈对这次聚会尤为期待,不过那一天盛州下了很大的雪,她刚从官邸门口出去,便见积雪已有一两尺,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她没想到一晚上竟下了这么厚的雪,而此刻碎雪依旧纷扬。
熬过了上午的祷告,一放学顾舒窈便去约定地点找何宗文。燕北大学离燕华女中没有多远,顺着街道绕过燕华女中的围墙,往后便可见燕北大学的校门。只是因为下雪路不好走,倒走了好一会儿。顾舒窈和何宗文各撑一把伞,何宗文靠马路边走,将靠里雪松没踩滑的路让给顾舒窈,不过即使这样,顾舒窈的皮鞋也渐渐进了水,感觉脚底冰凉。
顾舒窈远远见了燕北大学的校门,校门匾额上“燕北大学”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让人油然而生生了敬畏,不愧为燕北六省的最高学府。
虽然燕北大学是男校,不过与一旁的燕北女子大学只有一墙之隔,因此燕北大学的校门也有女学生出入。
燕北的大学校园很大,主道两侧的树上积了雪,一路绵延过去。再往前走,便可到一处湖,湖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凝成淡淡的青灰色。湖的另一侧便可到教学楼,何宗文边走边给她介绍。何宗文还和她说,如果当年他没有去法国留学,应该就会在燕北大学读了。
因为下雪的原因,路上行人并不多。偶尔见一两个年轻的学生撑着伞快步走过,虽然天寒地冻的,却也意气风发。
何宗文带着顾舒窈往人多的那边走,穿过几栋教学楼,便见了燕北大学的读馆。读馆的管理员和何宗很熟,那管理员本来拿着热水瓶准备去接热水,远远见何宗文,便走过来与他打招呼,“何社长,孔老师已经在活动室了,我先去打热水了。”说着又了一眼顾舒窈,挑了挑眉暧昧笑道“这位是谁呀”
何宗文嘴角含笑,却只道“一位朋友,也是来讨论会的。”
何宗文刚说完,那管理员又是一笑,“哦,我知道,我知道,朋友呀。”
倒是越描越黑了,顾舒窈索性伸出手与他握手,“你好,我是尧。”
那人微微一愣,连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去握顾舒窈的手,惊讶道“你就是尧,上回翻译法国工业生产的那位”
顾舒窈点点头,只见那人极其正式地扶了扶眼镜,“实在没想到尧竟然这么年轻,还是个姑娘你那本翻译稿我们都过了,非常好”
顾舒窈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件事,有些意外地了眼何宗文。
何宗文连忙道“当时没来得及过问你是否另有笔名,实在抱歉。”又转过头跟那位管理员说,“你别这么激动,别把人家小姐吓到了。”那管理员连忙松手,何宗文与顾舒窈相视一笑,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我先带小姐进去了。”
顾舒窈跟着何宗文进了活动室,活动室里开着暖气,顾舒窈走进去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冻僵了,她的鞋也湿透了,在地板上踩出一路湿脚印来。
活动室的窗户边已经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年长的那位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正在报纸,另外那一男一女都是大学生模样。女生梳着齐肩短发,穿着上袄下裙的学生装,上去落落大方。而她身边的男生则剪了精神的平头。
他们低头报得入神,何宗文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下雪了,走不快,迟到了真不好意思。”说着又跟他们介绍顾舒窈,“这位就是尧,你们一直想见的。”
何宗文说完,他们纷纷站起来与顾舒窈握手。接着,何宗文又给顾舒窈介绍桌旁的那几位,那位年长的先生姓孔,在燕北大学任教,教法语。那位女学生叫孔熙,是孔教授的女儿,在隔壁的燕北女子大学读大学。另外那位男学生则是孔教授的学生,叫曾庆乾。
孔教授让曾庆乾给顾舒窈和何宗文去搬椅子,又对顾舒窈笑道“小小年纪,真不错,翻译出来的法国工业生产比我们燕北大学的学生还要好,真是不容易”说着又问“尧小姐多大了,应该比孔熙还要小些吧。”
孔熙接话道“我属蛇。”
顾舒窈倒没算过这些属相,只说“我今年十七岁。”
“那你比孔熙小两岁,过完年就可以报考大学了。”
过完年就可以上大学顾舒窈微微一怔,因为他记得殷鹤成跟她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只是他说的是,开了春就要娶她过门。同样的十七岁,两条截然不同的轨道,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何宗文见顾舒窈没说话,低过头对她道“你如果想上大学,孔教授一定能帮你”顾舒窈微微一笑,朝他们点头致意表示感谢,但是她明白,她如果想读大学,还有一段路必须由她自己走完。
孔教授又朝何宗文道“恒逸,你真是厉害,居然在盛州城里找出了尧这样的人才。”顾舒窈这才知道何宗文的字是恒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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