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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未毕,只听得楼下外场喊道:“大先生出局。”翠凤高声问:“陆里搭?”外场说:“后马路。”翠凤应说:“来个。”
第二十一回终。
第二十二回借洋钱赎身初定议买物事赌嘴早伤和
按:黄翠凤因要出局,慌忙吃毕夜饭,即喊小阿宝舀面水来,对镜捕面。罗子富问:“叫到后马路啥场花?”翠凤道:“原是钱公馆哉囗。俚哚是牌局,一去仔末就要我代碰和。我要无拨啥转局,一径碰下去勿许走。有辰光两三点钟坐来浪,厌气得来。”子富道:“厌气末就谢谢(要勿)去哉。”翠凤道:“叫局阿好勿去?倪无(女每)要说个。”子富道:“耐无(女每)阿敢来说耐?”翠凤道:“无(女每)末啥勿敢说,我一径勿曾做差啥事体,生来无(女每)勿说啥;倘然推扳仔一点点,倪个无(女每)肯罢哉!”说时,赵家(女每)取出出局衣裳。翠凤一面穿换,一面叮嘱子富道:“耐坐来浪,我去一歇歇就转来个。”又叮嘱金凤“(要勿)走开”;又令小阿宝喊珠凤也来陪坐。
然后,赵家(女每)提了琵琶及水烟筒袋前行,翠凤随着,下楼登轿,径至后马路钱公馆门前停下。望见客堂里灯烛辉煌,又听得高声豁拳,翠凤只道是酒局。及进去看时,席上只有杨柳堂、吕杰臣、陶云甫暨主人钱子刚四位,方知为碰和的便夜饭。
杨柳堂一见黄翠凤,嚷道:“来得正好,请耐吃两杯酒。”即取一鸡缸杯送到翠凤嘴边。翠凤侧首让过,道:“我勿来吃。”柳堂还要纠缠。翠凤不理,径去靠壁高椅坐下。钱子刚忙起身向柳堂道:“耐去豁拳,我来吃。”便接了那杯酒。柳堂归座与吕杰臣豁拳。
钱子刚执杯在手,告诉黄翠凤道:“倪四家头来里捉赢家,我一连输十拳哚,吃仔八杯,剩两杯勿曾吃。耐阿吃得落,替我代一杯,阿好?”翠凤听说,接来呷干,授还杯子,又说:“再有一杯去拿得来。”子刚道:“就剩一杯哉,让赵家(女每)代仔罢。”赵家(女每)向桌上取一杯来,也吃了。陶云甫怂恿杨柳堂道:“耐末也算得是谄头哉!一样一杯酒,钱老爷教俚代,耐看俚吃得阿要快。”黄翠凤乃道:“耐是会说得来,吃杯酒也要说多花闲话哚!一样是朋友,耐帮仔杨老爷来说倪,赛过来里说钱老爷。让耐去说末哉,勿关倪事。”吕杰臣道:“故歇我输哉,耐也替我代一杯,让俚说勿出啥。”翠凤道:“吕老爷,勿然是代末哉,故歇拨俚说仔了,定归勿代。”杨柳堂催吕杰臣:“快点吃,吃好仔倪要碰和哉。”黄翠凤问:“阿曾碰歇?”钱子刚说:“四圈庄碰满哉,再有四圈。”吕杰臣吃完拳酒,因指陶云甫:“挨着耐捉赢家哉。”陶云甫遂与杨柳堂豁起拳来。
黄翠凤生恐代酒,假作随喜,避人左厢书房。只见书房中央几案纵横,筹牌错杂,四枝膻烛,却已吹灭,惟靠窗烟榻上烟灯甚明,随意坐在下手。随后钱子刚也到书房里,向上手躺着吸烟。翠凤乃问道:“倪无(女每)阿曾向耐借洋钱?”子刚道:“借末勿曾借,前日夜头我搭俚讲讲闲话,俚说故歇开消末大,洋钱无拨下来,匆过去,好像要搭我借。后来一泡仔讲别样事体,俚也就勿曾说起。”翠凤道:“倪无(女每)个心思重得野哚,耐倒要当心点。前转耐去镶仔一对钏臂,俚搭我说:‘钱老爷一径无拨生意,倒勿晓得陆里来个多花洋钱?’我说:‘客人个洋钱末,耐管俚陆里来个嗄!’俚说:‘倪无拨洋钱用,勿晓得洋钱才到仔陆里去哉。’我是气昏仔了,勿去说俚哉。耐想该号闲话俚是啥意思?”子刚道:“耐教我当心点,阿是当心俚借洋钱?”翠凤道:“俚要向耐借洋钱末,耐定归(要勿)借拨俚。随便啥物事,耐也(要勿)去搭我买。耐故歇就说是买拨我,隔两日终是俚哚个物事。
俚哚一点点勿见好,倒好像耐洋钱多煞来浪,害俚哚眼热煞。耐勿买倒无啥。”子刚道:“俚倒一径搭耐蛮要好,故歇俚转差仔啥个念头,勿相信耐哉,阿对?”
翠凤道:“一点勿差。故歇是俚有心要难为我。前月底,有个客人动身,付下来一百洋钱局帐。俚有仔洋钱,十块廿块,才拨来姘头借得去。今朝要付裁缝帐,无拨哉,倒向我要洋钱。我说:‘我末啥场花有洋钱嗄?出局衣裳,生来要耐做个(口宛)。耐晓得今朝要付裁缝帐,为啥拨姘头借得去?’拨我反仔一泡,俚倒吓得勿响哉。”子刚道:“价末今朝阿曾拨点俚?”翠凤道:“我为仔第一转,绷绷俚场面,就罗个搭借仔十块洋钱拨俚。依仔俚心里,倒勿是要借罗个洋钱,要我来请耐向耐借,再要多借点,故末称心哉。”子刚道:“实概说,俚勿曾借着我个洋钱,陆里会称心嗄?倘然俚向我借,我倒也匆好回头俚。”翠凤道:“耐勿借也无啥(口宛),啥该应要借拔俚?耐说‘我一径无拨生意了,洋钱也无拨哉’,阿是说得蛮体面?到仔节浪,通共叫几个局,该应付几花洋钱,局帐清爽仔,俚阿好说耐啥邱话?”子刚道:“故是俚要恨煞哉。我说,俚不过要借洋钱,就少微借点拨俚,也有限煞个。再哝两节,等耐赎仔身末,好哉(口宛)。”翠凤道:“我匆要。
耐同俚阿有啥讲究,定归要借拨俚,阿是真个洋钱忒多仔了?就算耐洋钱多,等我赎仔身借拨我末哉(口宛)。”子刚道:“故歇耐阿想赎身?”翠凤连忙摇手,叫他莫说;再回头向外窥觑,却正见一个人影影绰绰站在碧纱屏风前,急问:“啥人嗄?”那人见唤,拍手大笑而出。原来是吕杰臣。
钱子刚丢下烟枪起坐,笑道:“耐来里吓人!”吕杰臣道:“我是来里捉奸!耐哚两家头阿要面孔?就是要偷局末,也好等倪客人散仔,舒舒齐齐去上末哉(口宛),啥一歇歇也等勿得嗄!”黄翠凤咕噜道:“狗嘴里阿会生出象牙来!”
吕杰臣再要回言,被钱子刚拉至客堂归席。杨柳堂道:“倪输仔拳,酒也无人代,耐主人家倒寻开心去哉。”陶云甫道:“故歇让耐去开心晚歇碰和末抵桩多输点。”钱子刚并不置辨,只问拳酒如何。四人复哄饮一回,始用晚饭。饭后,同至书房点烛碰和。钱子刚因吸烟过瘾,倩黄翠凤代碰。
翠凤碰过两圈,赢了许多,愈党高兴,乃喊赵家(女每)来附耳叮嘱些说话。赵家(女每)领会,独自踅回家中,径上楼寻罗子富。不料子富竟不在房,只有黄珠凤垂头伏桌打瞌铣。赵家(女每)拎起珠凤耳朵,问:“罗老爷呢?”珠凤醒而茫然,对答不出;连问几遍,方说道:“罗老爷去哉呀。”赵家(女每)问:“陆里去嗄?”珠凤道:“勿晓得口宛。”
赵家(女每)发怒,将指头照珠凤太阳里戳了一下,又下楼至小房间问黄二姐。
黄二姐告诉道:“罗老爷末拨朋友请到吴雪香搭吃酒去哉。耐去措大先生说,早点转来去转局。”赵家(女每)道:“价末等罗老爷票头来仔,我带得去罢。故歇俚也匆肯转来(口宛)。”黄二姐应承了。等够多时,才接到罗子富局票,果然是叫到东合兴里吴雪香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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