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舟说着,眼角泛红,气息微微的颤抖。
“有时战争太激烈,根本没人手和时间去管伤亡,很多伤兵只能在绝望的等待中死去。等仗打完,再去打扫战场时,很多尸体都烂了……尸首分离,残肢满地,分不清谁是谁的,只能挖个坑一块儿埋了。”
“这还算是好的,有时,敌军为了激怒我们,故意把他们的尸体抢过去,鞭尸,辱尸,甚至拿他们当柴火烧……”
“古往今来,因为战争,多少忠良骨埋他乡,魂无归处。”
“而他们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你知道吗?每次凯旋归来,我最怕的就是进城时,看到的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我真的不想再有战争发生,可安王一事,是个不容忽视的隐患,我更是难辞其咎。更何况,安王亦不会放过我。”
“是以,我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尽可能的拨乱反正,将危害降到最低。我想,时宁会理解我支持我的。”
楚砚听得满目哀伤,语声艰涩道:“二爷说的我都懂,我虽没上过战场,但我父亲被抓壮丁再也没回来……不知他去了何处,也不知骨埋何方,只收到几两碎银,便了断了他的一生。”
秦问舟微叹:“但见沙场死,谁怜其后孤,白骨埋黄土,来年蔽榛莽,战争会被遗忘,但它留下的每一道烙印,亦烙在了无数人的心上。”
话落,他深邃的眼眸里流转出一抹寒厉与坚定之色。
“我从不否认自己惧怕战争,除非战争是为了和平,为了更多的人能安居乐业。”
楚砚微微一怔,随而起身,肃然起敬。
“有二爷这样的铮铮铁骨,山河必能永固。”
秦问舟望着他正气清俊的眉眼,却是温和道:“前些日子,时宁在劝慰我时说道,‘天下事是所有天下人的事’,她让我不要把整座山都背在自己身上……我听进去了,心里却仍难以松懈,直到你来。”
“楚大人之品格风范,才华智慧,让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这便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楚砚郑重一拜:“定不负二爷今日之教诲。”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恩师的那句遗憾——若是问舟在就好了,你们可以多多交流。
如此良师益友,确实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之后,他们又商讨了一些接下来的走向。
时而也探讨文学,或是分析局势。
常常是秦问舟作‘引’,楚砚发散思维,许多观点和见解不谋而合,还能碰撞出一些新的火花,令两人都兴奋不已。
直到晚上用膳时间,两个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席间,香草和晋安不停交换视线,敏锐地发现,这楚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来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说话也唯唯喏喏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这晚却彻底不一样了。
眼神明亮,率性开朗,坦荡大方。
尤其看二爷时,那崇拜的星星眼,和二夫人看二爷时的眼神一样一样的。
晋安眉梢一挑,有些得意。
仿佛在说,瞧吧,这就是我家二爷的人格魅力。
香草瘪瘪嘴。
呵!那又如何?
二爷再厉害,还不是被她家小姐拿捏的死死的。
你瞧,二夫人让二爷吃什么,二爷就吃什么。
二夫人夸哪个菜好吃,二爷就自觉连夹三次,前两次都是夹给二夫人的,最后一次才夹给自己。
二夫人说话时,二爷永远温柔地看着她,等她说完,要么夸赞,要么帮她圆上一番。
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响,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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