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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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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名字时唐栗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果然和自己有关，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宋霖谈论起绘画的片段，开心的、沮丧的、期盼的表情，全部消散之后变为一片纯白，是医院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白色的纱布。

唐栗面无表情地看着，垂下的手不自觉握紧，半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医院，她先是找了个黑网吧，搜索到了许恬那所学校现任校长的邮箱，真假参半地写了篇被许恬霸凌的小作文，然后将之前付时正发给自己的那些照片全部传了过去，之后又凭仅有的几个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找到了也在那所高中的同学，将那些照片发给他让其帮忙发在班群里。

唐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相反她希望许恬早点知道，最好快点来找她，不然再晚点或许她会没心情和这人见面。

做完这些事之后她便独自去了付时正家，没敲几下门就开了，付时正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待她进来时还弯腰从鞋柜拿出之前专门为她买的拖鞋。

唐栗冷眼看着他的动作，跨过那双拖鞋直接踏到了干净的灰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昨天才下过雨夹雪，路上坑洼处还堆积着水迹，一路走来鞋子上沾了不少泥泞，此刻落在地板上就是一个清晰的泥脚印。

付时正看着那一路延伸的脚印，无声地笑了笑，平淡地说了句火上浇油的话，“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便吧。”

唐栗只在客厅阳台处站了一会，这是26层，单纯隔着玻璃往下看时不觉得多高，探出窗外俯瞰时才觉得这高度的确有些可怖，踮着脚尖看久了甚至有股失重感。

巨大透明的落地窗阻隔住了慢慢胀大、想跃下去的冲动。

走上楼的时候，付时正正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画画，他穿了件浅灰色的有着细小绒毛的毛衣，有光自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和台灯的昏黄融在一起，竟也是幅温和画面。

唐栗以前很羡慕付时正的时刻冷静，以为那是年长者特有的优点，因年龄的增长蜕去了年幼者的幼稚和冲动，后来才知道付时正的冷静完全因为他就是个疯子，快乐源自破坏欲，越是腐烂越是破败，他便越开心。

唐栗抬步走过去，跪坐在付时正的腿前，以一种极其依恋的姿势依偎在他膝上，声音很低，“我不喜欢许恬，所以我用了你给我的那些东西。”

付时正感受到她的动作，放下铅笔，转过身来，手指抚上她的头发，就像是安慰那受了伤的、亟需爱护的弱小动物。

他对待唐栗的想法有时也很复杂，他既不希望唐栗脱离他的掌控，一直就像此刻顺从地靠在他身旁就好，有时又希望脱离出这个轨道，出现些意料之外的、突如其来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随时做好为此献上一切的准备，那时，事情一定会变得很有趣。

毕竟没人知道猎物究竟会被驯化到什么程度，与猎人的相似又能达到几分，而这之中的差距或区别，就是一个个隐藏惊喜，发掘是有意思的事，让其一直埋在深处也并不无趣。

他指尖埋在微微发烫的发根处，指腹带着凉意轻柔地按压着脆弱的头皮，忽地稍稍施力抓起一簇头发，然后在感受到拉扯感时停住。

“你应该早点用的，好牌拖得越久作用就越小。”

这话混着蛊惑和威胁，似是命令似是斥责，又好像都不是，只是句教导。

唐栗轻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动，“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你总希望我变得像你一样，像你一样恶毒、恶心，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付时正垂眼看自己指缝中深褐色的发丝，“唐栗，你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自己不清楚吗？”

“我们是同类。”

“我真不明白。”他说着，拿过桌子上摊开的那本素描本，随手翻着，每一页都是各种样式的灰白色蝴蝶，“这段时间，我好像一直在想关于你的事。”

唐栗直起身子，顺从地将脸贴上了他的掌心，抬眼望去，“付老师，我之前常常觉得我大概喜欢过你，不是简单的师生情，我也常常想或许情侣之间都是这样的，就算感到痛苦也不能反抗，再后来，我想你应该是讨厌的，你讨厌所有学生，包括我。”

“但是现在，我确定了，你的确讨厌过我，而现在，你不知道你在爱我。”

唐栗的声音一直很轻，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时候毫无攻击力，有一点点泪挂在下睫毛处，手上微微用力的时候，那点摇摇欲坠的眼泪彻底落下来。

眼泪是温热的血液则是有些烫人的。

付时正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伸手覆上唐栗的手，血液粘稠，缓慢地从指缝流出来，“从我发现我妈是个第三者那天起，就一直在幻想这一天，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去死的吗？而当我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时，我就开始希望这个人是你...唐栗，我从不后悔...也不是在祈求，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应该很合适。”

唐栗松开手里的刀缓缓站起身，手还因为朝付时正腹部刺去这一举动微微抖着，口袋里的手机因动作掉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只下意识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蹭着血迹试图擦干净，付时正脸上已失了血色，看到她这举动仍是笑着，“怎么？看来你还是不懂，做事要干净利落一点。”

他边说边轻微的咳嗽，显然已经很虚弱，但仍旧不停地说着，“这么想还真有意思，起码在我死的时候还在爱你，好深情啊...”

唐栗看着付时正因说话不断张合的嘴，她想起了洗衣机的排水管，咕嘟一声排出一股一股的黑水，像呕吐一般不断涌出污水，彷佛冒着恶心的泡泡，这股粘稠，又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液体不断地流、不断地流，以她的鞋子为基点，连成一圈，围绕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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