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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本就病的昏昏沉沉的区氏越发头晕脑胀,又怕自己不日便要离世,越发强撑着,也要替二儿子铺出一条平坦官道来。她咳了两声,挥手道:“香晚要照料家事,就快些去,我这里不必你守着。至如老二家的……”
她抬头看了看如玉道:“你也去吧。”
要说别家的贵女赶着来侍疾,自家儿媳妇不必守着,如玉和蔡香晚两个乐的忍不住要笑,却还不得不顾作些人情:“母亲身子不爽,媳妇们无福侍疾,便是歇着,也心下难安了。只是有劳姜妹妹了,这一府三个儿媳妇,竟比不得姜妹妹一人,我们真是汗颜无比。”
人家正经儿媳妇们都在这里站着,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来此做客,竟就侍起疾来。不用明说,大家都能瞧出来姜璃珠的心思。可总归她的祖父是南宁伯姜世恩,姑母是太子妃,永国府一府的人,为尊太子妃故,还得夸她两句。
区氏闭上眼睛道:“老四也回去歇着,老二留下来,在此替我熬盅药吃。若你果真有孝心,便在此陪得一夜。”
蔡香晚眉头暗挑,越过张仕自身后拉了拉如玉的裙角。如玉也是一笑,既周昭不在,她便为长,屈身一福别礼,转身出了内室。蔡香晚与张仕两个也跟了出来,在厅里别过,走了。
如玉才要走,忽而听得帘响,张君走了出来,本要乍起两只手,见扈妈妈亦在,生生又放下,问道:“你要走?”
如玉点头,瞧他那仿如身后有狼追的样子,忍着笑意道:“既母亲要你侍疾,你便侍着去。”
张君指了指身后,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焦急,怏求道:“如玉!”
正如老太太贺氏所言,虽天子以孝治天下,孝是律法,是重刑之一,可孝从何来?孝从爱出,有实心实意的爱,才有实心实意的孝。无爱,那孝便是强披在人身上的枷锁,。
如玉回顾了一眼内室的帘子道:“你先去顶着,半夜我必来救你!”
张君算是信了,一步三回头,撩开帘子进去了。
如玉回到竹外轩,叫秋迎伺候着吃过了晚饭,支起画架细描着工笔。秋迎与丫丫两个猴在她身后,见她绘着一幅仕女像,那仕女发髻高耸,满头璎珞坠珠,与汉家女子不同的是,身上那件襦衣敞领,下面露着一截纤腰,洒花长裙。
她仿佛刻意为绘这衣饰,迟迟不肯勾勒仕女的眉眼。秋迎比丫丫更为焦急,凑过脸道:“少奶奶,你若找不着个姑娘来绘那眉眼,不如照着奴婢可好,您瞧,奴婢的眉眼儿,牙婆们都说俊俏了。”
这傻丫头,白生得一张好脸蛋,人是傻的不能再傻,笑嘻嘻道:“少奶奶绘好了,奴婢便天天看着,虽说不敢如此坦露自己的身子,看一眼过个瘾也是好的。”
如玉扫了她一眼,点头道:“果真俊俏无比。”
她取丝帕盖上画儿,显然没有替那美人画眉眼的打算,反而问丫丫:“你可跟那小蜀姑娘闲话过了,她可跟你说得些南宁府的趣事儿?”
这小丫丫来的时候病的奄奄一息,如玉歇了半月,她也吊好了一条命,仍还贼溜溜的细小,见谁都喊姐姐,因嘴甜手快,如今已经混熟了整座永国府。那小蜀正是姜璃珠带来的丫头,丫丫这两日与她玩的倒好,打听了许多南宁府的趣事儿。
丫丫道:“小蜀姐姐说,她们中秋来咱们府过节,虽说高兴,可心里也含着忧了。概因姜姑娘的母亲如今也正生着病,听闻走的时候症候便有些急,虽说在这府中,姜姑娘心里却也一直在牵挂着。”
这就难怪那姜璃珠的悲伤不想是强装的,只是自家母亲有病,却跑到亲戚家来侍区氏的疾,一天两天的还不肯走,小丫头怕是果真对张君动了心了。
如玉回头看看秋迎,见她悄悄揭帕子要看那仕女像,摸了她脸蛋一把,心叹道:瞧瞧,院子里的刚收拾了心肠,府外又来一个,关键人家野心还大着,是准备要做正头夫人了。
她收拾好颜料起身,许妈提碰上只食盒进来道:“既要往世子夫人房里去坐会儿,不如带些吃食,否则空着手儿去,总有些不太好。”
如玉望着那食盒却是一阵沉吟,断然摇头道:“虽是一府之中,两个院子,那院来的吃食,能拒你们就拒了。咱们院里也不能送吃的过去,不是我与大嫂生分,她双身子,秋季正是变季节的时候,万一吃了什么败腐之物,闹肚子可就不好了。”
要说如玉要如此谨慎,并不为忌惮周昭。周昭性清而冷,又十分淡泊,但私底下温柔随和,是个难得的好性儿。可她那庶妹周燕却极其难缠,她在瑞王府做手脚的事,如玉是实实在在抓到把柄的。
周燕虽因此叫周昭赶回了家,但不过几日她又跟着姜璃珠重新回来了。如玉怕她是跟张诚有牵扯,因此而要害自己,所以不得不加提防。
周昭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她肚子份外的大,脸也肿的吓人。几日不见,如玉竟有些认不出来。周燕坐在床边替她削果子,见是如玉来了,挑眉冷冷扫了一眼,等转过脸递那果子的时候,笑的却很和沐,她道:“吃梨不相分,二姐姐莫怪我礼数不周。”
如玉也坐到了床边的鼓凳上,笑道:“你是客,该我歉让才是,怎会怪怨。”
她手中本拿着只扇子,啪的打开,递给周昭笑问:“大嫂瞧这络子打的好看否?”
扇尾坠络以五彩丝线打成,果真十分别致。周昭正闷着,见此来了兴趣,问如玉:“你的手艺?竟能打出这样时兴的络子来?”
如玉笑道:“我自乡里来,秦州也没有这样的打络子手法。我新置得几只宫绦,但那绣纺配的绦子却不合我意。这扇尾的坠络是姜姑娘身边那小蜀教丫丫打的,我来找她,恰是想叫她教教我这打络子的手法。往后自己多打几条,好换着戴。”
她招过丫丫来,揭起丫丫手中盘子上的缎面,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丝线,有粗有细,一束束排着。另有一匣子的佩玉,有佩有坠,翠玉、黄玉水晶皆有,还有几块和阗软玉,摆的满满当当。
周昭使个眼色,当然是叫周燕去叫那蜀儿进来,周燕领教过如玉肚子里的弯弯绕,却究竟也猜不透她此举是为什么,遂使个丫头将那蜀儿唤了来。
蜀儿个子矮矮,眼细鼻塌,胜在肤白剔透,虽是婢,但到了客家,也坐得个鼓凳儿上,说起话来竹筒倒豆子一样,一双手十分灵巧的捉着丝线穿进穿出,笑嘻嘻道:“我们姑娘昨儿到庙里去,出来时哭的厉害,也不知那个狭促和尚,挂错了茅房……”
两个姑娘解溺撞见和尚,这事儿得多丢人。周燕一个厉眼扫过去,蜀儿吐了吐舌头,埋头打起了络子。如玉打着络子,细问这小丫头些南宁府诸人,问着,也说些区氏生病的话儿,小蜀一叹道:“我们夫人也病着了,也不知情形如何。”
如玉抬头去看周昭,周昭转头去看周燕。周燕这才醒悟过来,如玉转着圈儿,是要将姜璃珠母亲生病,自己还在别府侍疾的事情捅到周昭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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