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苍介给乱步扣着扣子的动作一顿,微愕抬眼,猛地撞上了男童泪眼模糊的眼睛。
长相可的小包子低着头,咬着下唇哭得稀里哗啦,两根食指来回搅着印有一大朵太阳花的衣角,大的泪珠不断顺着脸颊滑下,滚落到辽苍介的手上。
辽苍介眉心一抽,满腹的抑郁怒火像是被一大盆冷水“哗”一声浇灭了,浇得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我在干什么。
他苍白的唇线死死抿直,心里陡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像是自嘲,又像是混杂了些许苦味的悲凉。
他真是糊涂了,朝这个小东西乱发什么脾气。
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仅在陌生的地方迷路,妈妈被坏人掳走,被炸弹吓得够呛,还要被目前唯一似可以信赖的人当出气筒。
银发少年抬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在手掌的遮掩下苦笑着念了一句脏话。
有什么矛盾应该去向本人询问和解决,他固然抵触江户川芽衣,对江户川繁男有着埋怨,但向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泄愤,不是“善”者当有之举。
不过,他现在还应该坚信,自己应该站在“善”的那一边吗
辽苍介迅速地压下心里的苦味,放下手,平静的放缓了语气“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叫乱步吗”
江户川乱步“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委屈又生气的瞪着他,像是出了他在反省自己刚刚的粗鲁一样,鼓着脸理直气壮的喊“乱步讨厌你”
辽苍介垂眸“是吗。讨厌我也好。”
这次反倒是江户川乱步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他年龄太小,能如此透彻的理解大人的话、逻辑清晰的阐述自己的意思已经算天才中的天才,但他毕竟还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孩童,理解不了太深刻的情绪。
小小的孩子打了个哭嗝,瘪着嘴又哭了一会儿,见辽苍介没有理他的打算,不由得更加委屈,突然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乱步不讨厌你了。”
小小软软、带着奶香的小身体蜷缩到怀中,耳边的声音哽咽又颤抖,透着害怕被抛弃的不安。
辽苍介猛然一僵,听到乱步趴在他耳边哀求的说“你带乱步去救妈妈,不要丢下乱步,好不好”
“”
辽苍介的眼神沉浮了一会儿,最终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最终小心又强硬的将小孩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乱步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像是不想离开他的庇佑。
他睁着红彤彤的眼眶,困惑又委屈的着少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如此抵触跟自己亲近。明明他就很喜欢。
其实乱步不知道,辽苍介不止抵触跟他亲近,还抵触所有除了江户川繁男以外的人。
辽苍介眼神就能知道小孩在想什么,但他不打算理会。
他双手托在孩子的腋下,制止着他想要靠近自己的动作,也制止着他依赖自己,尽量耐心的对他说“听着,乱步,我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呆在这里,等着你爸爸过来。明白吗”
“你要去救妈妈吗”乱步忧心的问着。
辽苍介顿了顿,消化了一会儿这种跟两岁小孩平等交谈、互相理解对方意思的感觉,然后才静静点头“对,我会去救你妈妈,因为敌人的目标是我。”
“是我连累了你妈妈。”
没错。
辽苍介用拇指替江户川乱步擦去眼睫上的眼泪,眸中一片深沉。
江户川繁男很有先见之明,在扬名之前就将自己的妻儿安排在乡下,轻而易举的将私人信息在走漏之前就封锁住了,所以最起码在他遇到江户川芽衣和江户川乱步之前,这对母子不会是仇家的目标。
就算退一万步,假设这次的仇家真的查到了繁男的妻儿的行踪,那么他们理应在江户川芽衣下火车的时候就跟了上去。
可按照江户川芽衣不输于繁男的头脑来说,她不可能对此一无所觉,慢悠悠的跟他谈话,拿儿子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辽苍介回忆着江户川芽衣被撞到时那种不像演戏的惊恐表情,眸色微暗。
江户川夫妇那种强大的推理能力,只有唯一一种情况无法提前预测,那就是意外。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袭击的真相只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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