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这一刻就结束了。
皇宫里乱成一团,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站在原地,看着人们忙碌,太医进进出出,侍卫忙着搜查。
时间过去了太久,梦醒后都模糊了。
但皇后和三皇子的喊声又如此清晰,他们双目猩红,高声为他辩解,说他和李简关系如此亲密,断不可能杀害他,求皇帝再查。
李鸣世头痛欲裂,双手撑在栏杆上,摘星台太高了,风很大,很冷。
对……他和李简那么亲密,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
他修建了那么高一座摘星台,站在这里,举头如见神明,他求神拜佛,日夜燃灯,诵经祈福,奠基亡灵。
好像这样子能洗去罪过。
“陛下。”
他听见祭司在喊他,那声音温润,却又极具穿透力,把他从层层梦魇里拉了出来。
李鸣世顿时清醒,感慨自己果然是老了,竟然会想事情想到神志不清。
“陛下方才说梦里都是雪,然后呢?”
那些罪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不得安宁,他仿徨着,抉择着,心想着,说吧,说吧,神仙会原谅他的。
他正要开口,远处钟声响了三下,深沉庄严,久久回荡,带着岁月的沉淀,往事的厚重,狠狠地涌入他的耳膜里。
李鸣世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他回头看去,长阶上竟无一盏灯亮。
“这个钟声,不是戌时了么?戌时一到,灯就要亮了……怎么没亮?怎么没亮?”大脑的血管要涨裂开似的,全身的筋骨都在不停搐动,李鸣世疯魔一般,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望着漫漫长阶,瞳孔不自觉放大。怎么没亮?为什么不亮?那是他给李简的归处,照着李简的灵魂,这一盏盏灯,要一直亮着替他赎罪才是,帮他安慰那些枉死的冤魂,李简、太后、方沐白、江雁,还有济州的百姓,大祁的士兵……太多了,太多了,数不清。
“为什么不亮起来,啊?为什么不亮?”他崩溃地跪倒在地上,是真是假,是梦境还是现实,又分不清了。他扯着神仙的衣袖,好像有万千斤压在他的胸口般:“他们是不是不原谅我……是不是不原谅我?”
姜雪砚朝他一笑,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双被月光浸染过的瞳眸,那眼里毫无笑意,眼角泪痣鲜红。
和画像上的人如出一辙。
“是啊。他们不原谅你。”
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李鸣世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姜雪砚,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想起身,但又使不上力气。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忍不住发着抖。
“你是谁?”
“你是真心不知,还是不敢承认?”姜雪砚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语气平静,可眼里的情绪却在不断流动叫嚣着想要爆发。
李鸣世仅存的一点理智被炸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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