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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延屏在一旁看了几招,便知普珠胜了不止一筹,并无性命之忧,余负人发疯扑击对普珠伤害不大,倒是他自己两日两夜未曾休息进食,如此癫狂动手,不过二三十招便气息紊乱,再打下去必定是大损己身。邵延屏空自暗暗着急,却是无可奈何,这两人动起手来,若有人从中插入,必定面对两大高手同时袭击,世上岂有人接得住普珠与余负人联手全力一击?一边观战的西方桃目注普珠,一张俏丽的脸上尽是严肃,也没有半点轻松之色。
剑光闪烁,缁衣飞舞,两人在屋中动手,余负人手持长剑,打斗得如此激烈,竟然没有损坏一桌一椅,进退翻转之间快而有序,也未发出多大的声响。旁观者越来越多,纵然明知这两人万万不该动手,却仍忍不住喝起彩来。邵延屏一边暗暗叫好,一边叫苦连天,实在不知该如何阻止才是。
正在围观者越来越多,战况激烈至极之时,“咿呀”一声,有人推开庭院木门,缓步而入。邵延屏目光一扫,只见来人青袍披肩,银发微乱,可不正是唐俪辞!哎呀一声尚未出口,余负人剑风急转,骤然向尚未看清楚状况的唐俪辞扑去,身随剑起,刹那间剑光缭绕如雪,寒意四射,这一剑,竟是御剑术!普珠脸色一变,五指一张,就待往他剑上抓去,御剑术!此一剑威力极大,不伤人便伤己,余负人尚未练成,骤然出剑,后果堪虑!他的五指刚刚拂出,后心却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普珠微微一怔,手下顿时缓了。余负人剑出如电,已掠面而去,普珠回头一看,阻止他出手的人面露惊恐,正是西方桃。
唐俪辞青袍披肩,衣裳微微下滑,右手端着一个白色瓷碗,碗中不知有何物,一足踏入门内,剑光已倏然到了他面前,耳中方闻“霍”的一声剑鸣震耳欲聋,几缕发丝骤然断去,夹带寒意掠面而过。仓卒之间不及反映,他转了半个身,刚刚来得及看了余负人一眼,众人失声惊呼,只听“嚓”的一声微响,鲜血溅上墙面,剑刃透胸而过,唐俪辞跄踉一步,青珞穿体而出,入墙三寸!
“啊……”邵延屏张大了嘴巴,震惊至极,竟而呆在当场,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俱呆呆的看着余负人和唐俪辞,余负人这一剑竟然得手……虽然众人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就算全神贯注提防,这一剑也是万万避不过去,但唐俪辞竟然被余负人一剑穿胸,以他的武功才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鲜血顺墙而下,唐俪辞肩上青袍微飘,滑落了大半,他右手微抬,手中端的瓷碗却未跌落,仍是稳稳端住。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余负人缓缓抬起头来,迷蒙的看着唐俪辞,双手缓缓放开青珞,唐俪辞唇角微勾,在余负人恍惚的视线中,那便是笑了一笑,他踉跄退出三五步,呆呆的看着被他钉在墙上的唐俪辞。
鲜血很快浸透了唐俪辞雪白的中衣,邵延屏突然惊醒,大叫一声,“唐……唐公子……”众人一拥而上,然而唐俪辞站得笔直,并不需要人扶,他剑刃在胸,稍一动弹只怕伤得更重,邵延屏一只手伸出,却不敢去扶他,只叫道快快快,快去请大夫!余负人踉跄退出众人之外,眼前所见,不可置信他竟然真的杀了唐俪辞!那……刚才那一切只是他狂乱中的幻想,不该是真的……
唐俪辞右手往前一递,邵延屏连忙接过他手里的瓷碗,只见碗中半碗清水,水中浸着一枚色泽淡黄,质感柔腻的圆形药丸,犹如核桃大小,尚未接到面前,已嗅到淡雅幽香。这颗药丸必定是重要之物,否则唐俪辞不会端着它不放,邵延屏心念一动,“这是伤药?”唐俪辞唇齿微动,摇了摇头,旁人手足无措,他伸手点了自己伤口周围数处穴道,唰的一声反手将青珞拔了出来。众人齐声惊呼,剑出,鲜血随之狂喷而出,邵延屏急急将手里的瓷碗放下,将他扶住,“怎么办?怎么办?余负人你真是……真是荒唐……”平时只有他告诉别人“怎么办”,如今他自己问起旁人“怎么办”之时,众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唐俪辞若死,江湖接下去的大局该如何处理?柳眼被沈郎魂劫走,抚翠未死,红蝉娘子走脱,猩鬼九心丸的解药未得,如果风流店死灰复燃,如何是好?何况唐俪辞身为国丈义子,一旦国丈府问罪下来,善锋堂如何交代?
“关起院门……”唐俪辞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将在场所有人名……登记造册……咳……”邵延屏已然混乱的头脑陡然一清,“是了是了,拿纸笔来,人人留下姓名,今日之事绝不可泄漏出去,如果传扬出去,善锋堂的内奸就在你我之中。”当下立刻有人奉上纸笔,一片忙乱之中,有人指挥列队,一一录下姓名。唐俪辞唇角微勾,余负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混乱不清的头脑中仍然只觉那是似笑非笑,他在笑什么?他真的在笑吗?或者……只是习以为常?凝目细看之下,头脑渐渐清醒,他又见唐俪辞分明是伤在胸口,却手按腹部,那是为什么?在众人留名之时,邵延屏将唐俪辞横抱起来,快步奔向他的房间,普珠目注地上的瓷碗,伸手端起,跟着大步而去。
唐俪辞的房间仍旧安静,偶尔传出几声婴孩的笑声,邵延屏抱人闯入房中,只见床上斜斜倚坐一名身披青袍的女子,凤凤扒在那女子身上笑得咯咯直响。蓦地邵延屏将浑身是血的唐俪辞抱了进来,那女子啊的一声惊呼,踉跄自床上下来,凤凤嘴巴一扁,笑眼变泪眼,哇的一声放声大哭。邵延屏心急火燎,来不及顾及房中人感受,匆匆将唐俪辞放在床上,撕开他胸前衣襟,露出青珞所伤的伤口。青珞剑薄,穿身而过所留的伤口不大,鲜血狂喷而出之后却不再流血,邵延屏为唐俪辞敷上伤药,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此重伤,究竟能不能医?普珠随后踏入房中,将那白色瓷碗递到青衣女子面前,西方桃站在门口,柔声道,“这瓷碗名唤‘洗垢’,任何清水倒入碗中,都会化为世上少有的无尘无垢至清之水,用以煮茶酿酒都是绝妙,用来送药也是一样。碗里黄色药丸看起来很像少林大还丹,是培源固本的良药,姑娘这就服下吧,莫枉费了唐公子一番好意。”这普普通通一个白瓷碗和一颗药丸,西方桃居然能看穿其中妙处,果然见识过人。
邵延屏听说那是少林大还丹,猛地省起,“这药可还有么?”西方桃缓缓摇头,“少林大还丹调气养息,是一味缓药,多用治疗内伤,唐公子胸前一剑却是外伤,需要上好的外伤之药。”青衣女子接过瓷碗,眼中微现凄然之色,“他……他怎会受伤如此?”震惊之后,她却不再惊惶,问出这一句,已有镇定之态。邵延屏苦笑,“这……一切都是误会,对了,普珠上师,桃姑娘,两位助我看住余贤侄,他的毒伤初解,闯下大祸心里想必也不好受,代我开导。”普珠合十一礼,与西方桃缓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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