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腕间突然被一股力道死死拉住,他面色难看极了,像是要随时发火,她想到登船那天他在码头焦急惶恐的身影,心下大愧,望向他,道:“贺文,你怎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他头发长了不少,络腮胡子,褪去这身衣裳,简直似野人。
他不答,秦羽织愈发没胆量看他,继续道:“我看了报,致电天津,他们说…”
“所以你自认再无后顾之忧?”狭小的船舱中,他的声音清晰得可怖。
“不是!”她抢着答,“我之所以登上这艘船,便是要回去。”
他眼神柔和不少,却仍旧怀疑,天啊,他不信任任何人了,都拜她所赐,她想,一时无话,秦羽织踮起脚,去吻他。
沈贺文怔了怔。
她鲜少这样主动,他回国以来,两人虽然一度重归于好,难言的隔膜却使他们陷入痛苦。
而面前的秦羽织,给他的感觉又是简单,直白,触碰到的她,便是真实的她,二人的隔阂仿佛亦不存在了。
沈贺文松动。
像是奔走万里之人,终于回到家乡,这片土地有了万千的变化,房屋桥梁也失去原貌,而你沿着熟悉的河流,走到尽头,一眼望见的,正是你内心最为记挂的人,那个人没有变,甚至衣衫亦是记忆中的模样。
沈贺文尚有倔强。
而她的吻太轻柔眷恋。
终于,这丝固执逐渐瓦解,他再一次,无数次,沦陷在秦羽织的面前,拥上她的双手炙热有力。
“我失去过你一回。”羽织说。
“我也是。”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一些事情,多年前沈贺文高擡贵手,卢烨早已成为他的人,肯演一出戏,诈出王家二舅爷最后的招数,贺文顺势收回原本属于他母亲的所有産业连并利息,王老夫人受不住这气,引发旧疾,故去了。
可笑的是,她故去后,两个儿子分了遗産,也不肯作声了,唯一怀有恨意的,竟是伺候老太太最久的婉容,至于在电话中对秦羽织语焉不详,许是无意,许是刻意,羽织不愿去分辨。
天津的事情刚刚平息,恰逢福利院的事情爆发,这群孩子原是秦羽织挂念的,沈贺文不会放任势态发展,遂联系了广州的慈善组织,将孩子们托付之,因无人可深信,又因一度想离开上海这片伤心地,遂亲自寻了名肯冒险的船家护送,先在外海兜个圈子,消除嫌疑,再于广州登岸。
船家尴尬地咳了咳,不知在门外站了许久。
“沈先生,广州口岸发生些意外,我要先将你们送到汕头,苏先生会在那里接你们,不过这就与秦女士的目的地不一样了,”他顿了顿,“我想,我问的多余了。”
看二人的状态,怕是没有任何事情能令其分开的。
羽织大囧,扭捏一会儿,玩笑道:“船老大,我瞅着船上有个留声机,实在是好玩意,不如放首曲子听听?”擡头,“贺文,可好?”
沈贺文满目温柔。
船家总该看出二人是何关系了,笑了笑,像是忆起某些骄傲的往事,扬眉:“不怕你们笑话,我年轻时没少给我家婆娘唱曲,于此也算是个行家,等着,我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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