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明明才走了半个月,但好像已经走了半年那么久似的。
她回到西河镇,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半个月经历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也见到了很多年没有见过的母亲,虽然没有帮母亲度过这个难关,但心里总想着,吃一堑长一智,也许这个世界的母亲还没有真的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葛慧敏家里静悄悄的,但门却开着,林文胜照例不在家,他若是在家,这个时候应该坐在院子里看报纸喝茶。
乔葭悄悄地进去,才现家里有人,原来葛慧敏在家。
“乔葭,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葛慧敏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乔葭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她想联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林文胜一直在家,她不敢给乔葭打电话,要是让林文胜知道乔葭去找林惠了,保准又会大雷霆。
乔葭左右看看,问道:“家里有人怎么静悄悄的?你刚才干什么呢?”
“我……”
葛慧敏说不下去了,低下了头,乔葭才现桌上放了点人民币,数额不少,葛慧敏很节约,没有事她不会去银行取钱,而且她一个人根本不敢去银行,之前有几次都是让乔葭陪着去的,如今乔葭不在,她这钱是怎么取出来的?
“你自己去银行取钱的啊?”
“我让老梁陪我去的,我一个人不敢。”
葛慧敏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虽然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但毕竟是取钱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大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怕万一弄错了,自己的钱出了问题怎么办?
“那你取钱干什么?家里出什么事了?”
“还钱。”
葛慧敏还是决定不瞒着乔葭,反正乔葭迟早都要知道,与其让乔葭知道后生气,不如自己先把事情讲清楚。
林惠到处借钱那事儿传到了家里,好几个亲戚打电话来询问林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大家虽然心里都有疑问,但想着数目不多,多多少少还是借了一些,可这件事让葛慧敏知道了她心里还是不安生,毕竟是林惠欠了亲戚的钱,这钱怎么都是要还的,她就想着能不能先替林惠还一些,减轻林惠的压力,毕竟林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林文胜知道她借钱的事吗?”
葛慧敏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知道,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也在家,就是他接的电话。你还不知道他吗?他当然说不用管女儿的死活,更不会帮她还一分钱,可我做不到啊,想着林惠借钱肯定是因为遇到了难处,她又不肯打电话回家,我这心里难受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样的人,她能遇到什么难处啊。”
“乔葭,她这个人虽然是犯糊涂了点,我也很生她的气,可我看到晓月那样心里都不好受,那还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呢,所以我不能放任我的亲生女儿不管,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借钱,我就算没能力帮她也好,也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葛慧敏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哪怕自己没钱,哪怕生活也很拮据,可总想着能帮着一些,过年那次林惠打电话回来求她借钱她没给,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到现在,葛慧敏想着林惠是不是心里还怨她。
她也怨林惠这个女儿,一走就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家里有点大大小小的事情根本指望不上,林惠的心里也根本没有这个家,可她最近时常想起当年林惠经常控诉的重男轻女,回想过去,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葛慧敏本来还担心乔葭会反对,但这一次乔葭竟然意外地没有反对,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也觉得我应该帮忙吗?”
乔葭说不清究竟是该支持还是反对,她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绪,其实她应该反对的,毕竟在那里的时候她亲眼看清了林惠是怎样的冥顽不灵,就算葛慧敏帮了她,她也不会感激的。
可葛慧敏作为母亲,这只是她帮女儿的一个办法而已,一个做母亲的心系女儿,还能不让帮吗?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不过你自己也不富裕,做事还是要量力而行,别想着一口能吃成胖子,钱是她借的,本来就该她自己还,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替她分担一点那也行。”
乔葭就怕葛慧敏一时头脑热,把林惠向亲戚们借的钱都给还了,那可都是葛慧敏自己的血汗钱,就这么给出去太荒谬了。
“你放心吧乔葭,我有分寸,我就是还几个数额少的,数额大的我也没能耐了,只能靠她自己了,到时候人家要是因为拿不回钱要闹到家里来,那我也没办法。”
乔葭很累,没跟葛慧敏说太多,回屋就躺下了。
她其实能看得出来葛慧敏很想问林惠的情况,但乔葭表现得并不怎么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葛慧敏也就没追着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葛慧敏说那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葛慧敏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荒唐到了什么程度,可惜很多时候为人父母的就算知道自己的儿女不靠谱,但也绝不会想到能不靠谱到那种程度。
林惠是疯魔了,乔葭这些天一直在反复问自己,这真的是她母亲吗?怎么能魔怔成那个样子呢?
这个夜里,乔葭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梦里都是林惠在哭闹的样子,她梦到林惠去上海找了王斌,梦到林惠丢下孩子跑了,还梦到曾经的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哭喊着妈妈,可母亲再也没有出现。
乔葭被一阵敲门声敲醒,惊醒过来的时候才现天亮了,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快十一点。
葛慧敏在外面很着急,平常乔葭都不会睡得这么晚,回来之后倒头就睡,日上三竿还没起床,她担心乔葭出事,立刻赶过来看看情况。
连葛慧敏都看出来了,乔葭的状态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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