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阮绥音缓慢地将椅子转向傅斯舟,仰头看向他。
说不上来,傅斯舟觉得他看上去不一样了,也许是造型的作用,泛着金属光泽的妆容、皮衣、饰品和高马尾消减了他身上那种软绵绵的气质,提出了几分硬朗。
“你来了。”他仿佛刚刚才发现傅斯舟出现在了这里。
自然,傅斯舟想他也没有听见自己的道歉。
傅斯舟走近一步,扶上他的肩膀:“还好么。”
阮绥音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如果我说不好呢。”
傅斯舟没说话,也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只是在他面前蹲下身,伸臂拢住他肩膀。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做错了事情。”阮绥音空望着前方突然开口,并缓慢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像裂嘴的小丑。
“一直以来,我用我的错误安慰我自己,说服我自己相信,我遭遇的所有痛苦都是我应得的。”他轻声说,“那会让我觉得,命运并不是对我不公,只是在惩罚有罪的人…”
与其说是逆来顺受,不如说是他于心有愧。因为一切本不属于他,而是他从顾望景那里偷来的。
他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小偷,卑劣又无耻。
所以当徐可阳一把拽下他胸前写着“顾望景”的名牌对他吼“你也配用他的名字”时,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辩驳,是因为在心底深处,他或许也认可徐可阳所说的。
他顿了顿,道:“……可是我想,一切总应该有个尽头。”
“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为我欢呼的粉丝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尽头,因为我得到了爱…很多很多的爱…它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痛苦从来没有消失。”
阮绥音慢慢、慢慢发现,再多的爱也无法消磨他的痛苦,那些伤口只是被他遮掩起来,然后逐渐恶化、腐烂、扩散,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
“不要歌颂伤痕,不要美化苦难。”傅斯舟开口。
阮绥音微怔,颤着眼看向他。
“因为即便被美化,伤痕打在人身上也是痛的。”傅斯舟喉咙哽了哽,“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垂了垂眼,眼里凝着的水雾滴落下来,在脸颊划出裂纹一般的泪痕。
然后那断断续续的抽噎逐渐变为歇斯底里的哭喊,他蜷缩在傅斯舟怀里,就像是要把那些在别人面前隐忍强撑着没敢掉的眼泪都流干,仿佛那样就能把痛苦抽离。
他的眼泪依然让傅斯舟很不舒服。
引起人的共情一直都是阮绥音的超能力,但傅斯舟觉得他这招术日益精进了。因为一开始,傅斯舟看着他哭时尽管略有些不适,但不痛不痒,甚至更多的是不耐和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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