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与夏日的歇斯底里不同,总是下得缠绵又温柔。
秦子规在很久很久的沉默后,终于说出:“谢谢许姨。”
许轻容低低叹了口气:“但是子规,这件事被人故意闹上了学校贴吧,就不只是我们家里人关起门说说这么简单了,学校会怎么处理,你小姨会不会同意,江家老太太会不会作妖,你爸那边会不会闹,你们的朋友会怎么看你们,还有以后的人际交往社会关系,不可避免的偏见和舆论,这些近的远的的问题,都需要你们去面对。”
“我知道,许姨。”
秦子规答得平静又淡然,“我会保护好阿衍的,阿衍只用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明明是一句由十几岁孩子说出来会显得莽撞自大至极的话语,秦子规说出来的时候,许轻容却只觉得心疼。
她摸了摸秦子规的脑袋:“能遇上你,是阿衍的福气。”
但秦子规觉得能遇上盛衍,其实是他的福气,不然他或许会和薛奕一样,在一摊烂泥里,丧失了追逐光的希望。
如今这一切,已经是他以前不敢奢求的存在。
他甚至敢低声问出:“许姨,我能进去陪着阿衍吗。”
“去吧,阿衍一直找你呢,医生说他这次只是胃痉挛,没有发肠胃炎,输点镁就好了,明天不影响比赛,我回家给他收拾收拾东西,也给你带件换洗衣裳,明天天亮,还有的忙。”
秦子规知道明天天亮他可能会面对什么,但是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今天晚上他喜欢的人可以睡个好觉,然后把那些肮脏龌龊都踩在脚下,去实现他的梦想。
他坐在盛衍床畔,连眼睛也不敢合上一下。
而盛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梦到了他的小时候。
小时候大人的样子都是模糊的,他连抬起脑袋看他们都觉得费劲,所以他所记得清晰的一切只有秦子规。
秦子规牵他的手过马路,秦子规抱着他睡觉,秦子规把鸡蛋给他剥好,秦子规一边哄着他不哭一边帮他赶作业,秦子规把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巧克力说“阿衍,乖乖吃药,吃了药,就给你吃糖糖”。
然后有一天秦子规突然就长大了,他说,阿衍,我爱你,我想一直在和你一起。
他站在蔷薇花丛里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绝望,又那么深情,好像这一句话已经花光了他十几年来所有的勇气和决心。
以至于盛衍想跑过去,抱住他,想告诉他,自己也爱他,自己也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可是等他跑过去试图抱住秦子规的那一瞬间,秦子规消失了,世界突然就陷入一片黑暗,他拼命地想叫出秦子规的名字,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似乎是有一股力量在遏制着他的爱,告诉他,他们不能这么做,他们不能互相喜欢,不能在一起,那种耗尽全部力气依然无能为力的绝望,让他觉得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
在所有疼痛达到极致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几近哽咽地叫出了那一声:“秦子规!”
然后陡然惊醒。
睁开眼,发现天是亮的,雨后的天空是冼净的,窗外梧桐树叶在慢悠悠的落着,秦子规就坐在他跟前,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叫:“阿衍。”
那一瞬间,那种绝望之中失而复得的几近于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盛衍想都没想,就一把抱住秦子规,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秦子规又叫了声“阿衍”,试图他从自己怀里拎出来。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盛衍就用力蹭了两下,像是不满,又像是着急:“哎呀,你就让我抱嘛!”
于是秦子规试图把他拎出来的手顿住了。
盛衍埋在秦子规怀里,鼻音很重:“我刚做梦梦到你不在了。”
秦子规拍了拍他的背:“梦是反的。”
可是那种失去的感觉太真实了,盛衍抱紧秦子规,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我们去求求我妈吧,实在不行我去撒撒娇,或者我闹绝食,反正她心软,疼我。”
秦子规拍着他的手略微顿住:“阿衍……”
不等他说完,盛衍就瓮声瓮气道:“秦子规,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你答应过我的,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走,所以你不准出国。”
“我不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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