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伯父瞿麦,不晓得自己睡了几天几夜,刚一醒来,猛地想起哥哥茅根,不晓得他还活着,还是死了,便觉得钻心的痛。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瞿麦慌忙摇醒党参,大声问:“党参哥哥,党参哥哥,我们在什么鬼地方?”
党参痞子睁开眼睛,看看白色的天花板,了一下愣,才想起,自己被关在澧州城桂花山,法国人的教堂里。
房子不大,放着两张单人床,剩下的面积,仅仅能够一人走过。一缕秋阳,从高高的、小小的窗户里射进房子里,两个人才看清,进出的小门,是一块长方形的钢板,从外面反锁死。
党参联想到,自己身在监狱。自己不就是得了个火烧毛病吗,教堂里的人,何必将自己和瞿麦当作囚犯看待呢。
钢板门中间位置,留有一个菜碗大的圆孔。我二伯父瞿麦,愤怒得就条狮子,揭开钢门板圆孔处的观察口子,朝外面猛喊: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喊声,在空空荡荡的远处传来回音。
幸好,墙壁上的柜子里,还有面包。瞿麦哪管面包馊没馊,拿过来就吃,一连吃了十来个;渴了,小卫生间有自来水,弯下腰,偏着头颅,嘴巴对着水龙头,就猛喝。
我二伯父和党参,吃饱喝足,百无聊赖,躺到床上,假寐。谁也不敢提茅根哥哥、黄柏、砂仁的生死。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皮鞋敲打地面的响声。我二大伯父瞿麦,一个鹞子翻身,急巴巴地站在门口。
“咣当”一声,铁门被打开,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人,瞿麦隐约记得,叫什么珍妮特。
珍妮特说:“你们两个人,醒了?”
党参问:“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珍妮特。”
珍妮特说:“放你们走?你们必须病愈,才能走呀。”
我二伯父对对党参说:“党参哥哥,请你告诉珍妮特,我急着去找我哥哥茅根。”
党参和珍妮特说着“叽哩哇啦”的鬼话,可惜,瞿麦干着急,一句都听不懂。
党参和珍妮特叽叽咕咕老半天,党参才对瞿麦说:“瞿麦兄弟,珍妮特说,你的茅茅根哥哥,黄柏哥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伯父瞿麦,想哭,却又哭不出声,双手抓住乱蓬蓬的头,问:“他们两个人的尸体,埋了没有?”
“还没有。”党参说:“教堂里向个疫情严重的地方,放治疗火烧毛病的药片。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不知道是谁,一把火烧了。他们两个人的尸体,烧成了煤炭坨坨,分不清哪一具尸体,是哪个人的。”
瞿麦终于哭出声,对党参说:“请党参哥哥告诉珍妮特,无论如何,我怎么能让他们的尸骨,遭日晒雨淋,总得入土为安才是吧。”
党参将瞿麦的话,翻译给珍妮特听。珍妮特说:“你们得的病,必须严格检查之后,基本上痊愈了,才能出去。”
瞿麦怒道:“那不行!你们的教堂,不是关犯人的监狱。你们有什么权利,囚禁我们。”
珍妮特说:“上帝赐给我们的,是爱心和善良。如果你的病的没有痊愈,你们走出去,又不知要传染多少人?”
“红毛鬼子,你们哪来的爱心?哪来的善意?你们用鸦片毒害我们中国人,然后用大炮轰开我们的国门,使我们的祖国,变成了半殖民地,受尽你们洋人的欺负和剥削。你们还好意思,和我们谈爱心,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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