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的空气燥热而污浊,是凝滞的,沉重的几乎要流动不了的,让场内的所有人都几乎无法呼吸。黎染走出会场的一刹那,感受到花园里清新的新鲜的空气,突然感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场内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与自己无关了。
月光晴朗,一缕稀薄的云轻轻笼在月亮上,月色迷茫朦胧,是黎染以前从来无心欣赏的月景。她从前的每一天都过得太过匆忙,太过草率,她只忙着工作,忙着奔波,忙着躲避殷敏擎,忙着逃避自己无处不在的阴魂不散的记忆,她逃不开自己,于是也就错过了每一个晚上的月光。
“你瞧,这么好看的月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物已经站在了她身边,“这样的晚上,你却从来不好好欣赏,多可惜。”李物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黎染发呆的,眼神涣散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心疼。餐厅外是一片装潢考究的公园,林园亭台,配合着这今晚的月色,映着这苏式的亭台楼榭,高低树木,是黎染从来无心欣赏过的美景。
黎染听见了李物对自己说的话,却没有心思回应,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些什么。这样的月色,让黎染几乎要忘了刚才在会场内发生的一切,忘记了晚上遭受的一切苦难和侮辱,以免化为噩梦,日夜折磨着她。
“看你突然跑出来,我就来看看你。”李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半边身体几乎隐匿在了月色和树枝的阴影里,不敢直面黎染的目光。李物虚弱的像个影子,躲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黎染的动作。
黎染只是站着,抬头看月亮。明白色的月亮洒下一片皎洁透彻的月光,洋洋洒洒的覆盖在黎染的身上,黎染的睫毛,眼睛,五官,都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琼脂,在月光下干净而清澈,是李物从未见过的模样,令他心醉沉迷。
“金思怡她们正在场内抓着萧妃不放,她这下可真是难堪……”李物觉得场面有些不受控制,只好叉开了话题,提到了黎染刚刚经历的画面,她刚刚逃离的现场。现在的殷敏擎和萧妃应该还在里面纠缠着,如今难堪的应该是他们二人了。李物心里想着,觉得黎染应该还没缓过来吧。
只是那群人只是在看热闹,并没有什么立场,只是单纯的起哄打趣,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事件究竟是如何,他们并不关心,也无从了解。黎染虽然尽量劝说自己,不要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但心里听见那些细碎无理,又无孔不入的讥笑声,还是很不好受,就像被针暗暗的扎着,很不安稳,也不甘心。
“殷敏擎……”黎染终于开口说道,仿佛从月光中整个人惊醒过来,转头看李物,声音很轻,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他……他走了吗?”黎染问道,又赶快低下头来,像是不想被李物发现自己的急切。李物明白黎染在意的是什么,于是也猜到了黎染接下来要问的话。
“你知道的,殷敏擎不是一个会服软的人……”李物走到黎染身边,看着黎染的脸说道。“但是殷敏擎看起来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了,毕竟对谁都没有好处……”李物停顿了一下,“他应该是被金思怡给缠住了,你知道的,金思怡那个倔脾气,她既然出面了,就必定要替你争一口气才行……”李物拍拍黎染的肩膀,轻轻抚摸她的背。
李物感受到黎染看似平静的胸膛里藏着一颗砰砰跳的不安分的心,她的心跳剧烈,李物知道,黎染只是在故作镇定而已。李物真希望黎染有一天,能够在自己面前放下这些防备,放下对付外界的伪装,能够与自己敞开心扉的聊一聊,谈谈心,和从前那样毫无忌惮的说说笑笑。
黎染几乎要哭了起来,李物看见她在白色的流水一般的月光下红了眼睛,眉头止不住的皱在了一起。李物看的一阵心疼,却又无法抱上去。李物这时候突然想起刚刚在房间里,殷敏擎羞辱自己和黎染的字字句句,如子弹一般在他心里留下弹痕,他只记得殷敏擎诬赖自己与黎染暗中勾结,蝇营狗苟。讽刺的是,即使李物知道殷敏擎这么说是为了让黎染难堪,但他自己却很乐意做黎染的暗中情人,即使黎染并无心,可他李物确实有意为之。
全世界都知道李物对黎染的感情,却也只有黎染在这种时候还在装傻,还在充耳不闻。所有人都知道李物的心意,黎染却还在怀疑,只有黎染还不明白,大家究竟在误会些什么。
想到这里,李物一阵心酸。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日日夜夜的煎熬,这么多痛苦又无望的没有期限的日子,究竟有什么意义。自己没日没夜梦见的黎染,他梦中的上帝和救世主,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黎染的爱情,可是他毫无头绪。没办法,爱就爱吧,就算黎染如往常一样的冷漠,就算他没办法让黎染爱上自己。
“我们回去好不好?”黎染转过头来问李物,月光霎时流转,映着她的脸分外皎洁。李物知道自己此前的每一个晚上的梦中,那个人究竟是谁了,他知道自己梦见的就是黎染,他非她不爱了。黎染的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着的,似乎刚刚哭过一场。李物看着黎染失魂落魄的样子,居然心动,自己也失了魂魄。
黎染不敢回想刚刚与殷敏擎和萧妃的对话,她对这两人突然的到访感到意外,她对突如其来砸到她身上的耻辱感到不知所措。即使如此,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谁让殷敏擎此刻还是自己的丈夫呢?她不明白殷敏擎为什么铁了心的不离婚,为什么要抓着她黎染不放,为什么要这样故意给她难堪……
黎染不愿意再想下去,只觉得周身冰凉,似乎从她身上被嗖的收走了体温,她整个人都被冰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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