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了一天一夜,这才抵达了大原的境域,守城的人见了公主的令牌,点头哈腰地放他们入了城门。
大戚位于北边儿,而原朝地处南方,不像大戚的大漠孤烟,却有着一番别样的秀气,锦绣江河将都城分成四块,车子驶在街道上,随处可见雕栏玉砌的阁楼,百姓操着他们俩听不懂的方言,一个个谈笑甚欢。
莞尔已经可以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靠在风蝉身上,细瘦的胳膊撩开一点帘子,一阵清澈的小风吹了进来,扯的她肺里一阵疼,于是不得不将胳膊放下来,掩着嘴小声地咳了几下。
“阿姐,还是不舒服吗?”风蝉也醒过来,莞尔抬头,仿佛在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点关于仇恨的东西,她皱眉,轻轻道:“宴肃是我们的爹爹,你不要听你二哥哥瞎说,无论如何,他救了我们,养育我们,恩情重于天!”
她语气虽重,却没有一点力气加持,听起来便软绵绵的,风蝉点头,眼里噙着朦胧的泪。
他知道阿姐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个世界上,她最疼爱的就是他,莞尔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想给他一个家,让他不会孤单,不会那么早就去品尝人间的苦难,她的手臂明明比他还要细,身子也瘦小的仿佛没有重量,可在他面前时,便像一座山,独自一人挡住了横亘在二人面前所有的风雨。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去大原吗?”风蝉拖着她的腰,让她可以坐在自己腿上,确保她舒服后,轻轻地问了句:“去给那叛国贼当俘虏?”
莞尔手心紧了紧,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大事,风蝉见她不说话,头低下来,埋进了她的肩窝,良久抬头笑道:“阿姐,你都臭了。”
“你也香不到哪里去!”莞尔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原本攥紧了的手缓缓地摊开,这一张一合之间,她做了一个之前从未想过的决定,这一次,她要让风蝉和她一起完成一个任务。
风蝉原本还在笑,看到莞尔手上的东西时,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这是……”
“摄魂叶。”莞尔轻轻地念出来,语气轻快地仿佛在说闺房里的哪件饰品,风蝉眼睛睁的滚圆,定定地望着那叶子,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扔了。”
“风蝉你听我说。”
“扔了,给我扔了!”风蝉一下子激动起来,伸手去夺,那小小的叶片乍看并不稀奇,叶柄细窄,上头纹理清晰,脉络稳重,可细看之下,叶片的边上儿挂着一个接一个的小倒勾,闵生营天地海三位使臣,无论是哪一个在接到新的任务时,都会拿到这样一片叶子,上头刻了谁的名字,谁就要死。
莞尔硬拉着风蝉安静下来,眼神坚定的不容置疑,她伸手拉过风蝉的大手,紧紧地攥住,用虚弱的嗓音说道:“就当咱们为爹爹做的最后一件事,报答他对我们的养育之恩。”
“嗯。”风蝉和宴肃待得时间最久,有一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感觉,他皱眉思考了很久,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他反握了她的手,从她手里拿过摄魂叶,递到眼前看了一眼,“原世成,原朝皇帝?”
“没错。”莞尔点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江离卿捉了他们,绝不会轻易地放他们走,而且以他的多疑,一定会将她姐弟二人带在身边看着,这样,只要能闯进皇上的銮殿,以她隐匿气息的功夫,定能得手。
“可是阿姐,你现在这样子,连我都能把你制住,你用什么来杀那皇帝?”风蝉担心她,这两天连着的奔波让他很是憔悴,原本干净的脸上生了淡青色的胡茬,可莞尔喜欢他有点胡子的样子,这样她才能直观地感觉到他长大了,就算她哪天湿了鞋送了命,他在这世上也不会受人欺辱。
“我有个办法,得你来配合了。”莞尔揉揉额角,压低了嗓音接着道:“我会借着这段时间养好身体,同时也用这段时间和江离卿磨,让他觉得我俩对逃跑失去了信心,等冬至到了,那时候最冷,皇宫里头总会疏于管理,只要我能潜进去,便能……”
“我去吧。”风蝉打断她的话,刺杀君主可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这不是随便杀一个流氓乞丐,她要杀的是曾经御马驰骋,拿下过半壁江山的原王,万一失手,下场远比丧命要惨上千万倍。
莞尔牵动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你的闭气功,能撑一炷香吗?”
“我可以练。”风蝉有点倔,却从未能倔过他的阿姐,莞尔直接绕过他这句话,接着道:“你知道你二哥哥什么样,他不会轻易相信我,到时候,要你和我配合一出戏。”
风蝉从来心思浅,听了后头便忘了前头,他挑眉问她,“什么戏?”
莞尔还没想好,江离卿自小到大的经历太过丰富,且能忍辱负重到这等地步,给人家倒贴做了驸马,这一切都在向莞尔昭示着,江离卿是个老江湖,那种小把戏骗骗绯王殿下还行,骗他可就难了。
可风蝉在头上问,左右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办法,又不能让风蝉心里没底乱了套,只好闭上眼,装成一副老道的样子,深深地叹口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她生在和平的年代,从小和父母兄弟生长在一块,说不定真的能去京城说书唱戏。
马车驶到了江离卿的府邸,两个宫女迎了公主,鸾驾接着朝里头的公主府走去,江离卿告别了公主后下马,朝后头的马车缓步走来,莞尔听见了动静,身子往风蝉身子上一歪,眼睛眯住,朝风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风蝉立马领会了她的意思,两臂做环将她拖住,紧紧抱在怀里。
马车的帘子撩开,江离卿探头,看了眼里头还在沉睡的女孩儿,心底划过一丝心疼,她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衣,那宽大的衣裳将她衬的无比的娇小,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似的。
“怎么还没醒吗?”他封她的穴道,是为了阻止那针上的毒往心脏里浸,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还没有醒过来,难不成是伤到了内脏?
江离卿的眉头突然紧皱,探手过来抓莞尔的手腕,风蝉抱着她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满眼警惕地望着他,江离卿捞了个空,急道:“让我诊一下脉。”
风蝉这才松了松手,往前挪了下,让江离卿抓了阿姐的手腕,他搭上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着,不一会儿,那眉头就皱的更紧了,风蝉看着他这幅表情心里也跟着着急,于是毛毛躁躁地问了句:“阿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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