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那个“楼九”,顶多不过是挨骂被打,才不要一时鬼迷心窍,跟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跑到山上来。
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刮过山壁,发出呜呜的呼啸声,路过他栖身的狭隘洞口时,骤然被撕扯得无比尖利,一瞬间拔高了几个调,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要将他们从洞中拖拽出去。小山雀啾啾地叫起来,郁危抱紧它,往缝里面又缩了缩。
在这短暂的对抗中,他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踏雪咯吱声,很快又淹没在风中,虚幻得不像是真实的。
仿佛是幻听——明如晦从来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脚腕的伤势处涌进无穷无尽的寒意,深入骨髓,从心口和肺脉却烧起一团火来,沿着四肢百骸,仿佛要将血液烧干。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一只手贴上额头,手心裹携着新雪的沁凉,激得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那只手又抽离了出去,他的心也被抽空了一秒,不过没过多久,他的额头就又被裹住。这次手心温热,郁危勉力睁开眼,摇晃的视野中人影也是模糊的,他怎么用力也看不清。
“别动。”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郁危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他脸颊烧得泛红,嗓子疼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瞪着对方。
高烧带来的头晕和不适让他眼眶发红带着湿意,明如晦用指腹在他眼角抹了一下,低声问:“怎么哭了。”
没有思考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早回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郁危像一个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的木偶,恍惚了半天,后知后觉道:“我好像……发烧了。”
“嗯。”明如晦掌心贴着他的额头,看着他,“都烧得有点糊涂了。”
呜呜的风声消失了,洞里静的出奇。郁危想了想,发现是明如晦把洞外的风雪挡住了。
顿了顿,他有些难以启齿地动了动唇:“……脚也动不了了。”
闻言,明如晦的视线垂下,落到他肿起的脚踝上。并没有体贴细致的安抚或是什么其他宽慰人的话,他神态如常,自然道:“没事。”
没有预想中的指责和诘问,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仅仅是两个字,轻描淡写地纾解了郁危因为害怕被丢下而紧绷已久的神经。
这跟他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
被对方单手抱起来的时候,他有些抗拒,挣扎了几下试图自己走,结果下一刻就被人兜头罩上一件淡蓝色的厚重外衣,手里也被塞了一把伞。
明如晦将郁危手中快要歪斜的伞扶正,随意道:“打好伞。”
将外袍给了郁危后,他身上便只剩一件月白的内衬和里衣,倏尔便覆满了晶莹的雪粒。热度和力度却透过单薄的衣衫传过来,郁危从那件满是霜雪清冽气息的外袍中探出头来,浑身僵硬表情凝固,一副极为不习惯与人亲近的样子,紧紧握住了伞柄。
伞面遮住了满目银白,勉强分出一片不受干扰的空间。他这才看清明如晦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几包,像糕点。
正望着出神,胸口衣襟忽然鼓动起来,发出闷闷的啾声。几乎同时,明如晦停下脚步,神情奇怪地望过来,郁危遮挡不及,眼睁睁看着下一秒一颗蓬松的脑袋从他领口钻了出来,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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