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刑部院。
君平街的那场宴席,在长安百姓看来,原本应当是一场主宾皆欢的盛会,不料宴席收尾,却成了一次不折不扣的、针对宗室阀贵的全城抓捕行动。
根据不完全统计,这次因为勾连伪朝而被抓捕的人,加在一起超过了一千八百人。
由于事先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再加上周钧授意入宴者携家眷而来,这一次京兆地区的宗室阀贵,几乎是被一网打尽。
刑部三十六门街,所有的牢狱几乎都是人满为患。
犯人太多,有部分罪囚甚至被关进了皇城的宫狱。
由于长安朝堂尚未组建,审讯、甄别犯人的任务,最终落在了唐军典司的官员身上。
坐在刑部司的别院之中,郭子仪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宗,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向身旁忙碌不停的文吏问道:“孔判官呢?”
文吏回道:“孔判官在刑部狱,审问犯人去了。”
郭子仪点了点头。
过了半个时辰,孔攸从牢狱,回到了刑部司的别院之中。
郭子仪见对方官袍的下摆,有着不少血渍,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便开口问道:“勾连伪朝的主犯,可认罪了?”
孔攸接过小吏递来的干布,擦了擦手,对郭子仪说道:“族内财私的阚录,暗中联络的书信,充作接头的眼线,人证物证具在,认罪不过早晚的事情。”
郭子仪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去做事。
待周边的人都走开,郭子仪从案台上拿起一封案宗,向孔攸说道:“牢里的那些阀贵士族,与伪朝勾连的罪名中有一条,是贩卖大唐子民给异邦为奴。”
孔攸看向郭子仪。
后者又说道:“案宗上说,伪燕内库空虚,为了填补税贡,劫掳京畿都畿道的百姓,将其卖给奴商,再运至异邦。那些阀贵士族为虎作伥,在其中不仅牵线搭桥,甚至还指使家中部曲,协助伪燕抓捕百姓。”
孔攸坐在了郭子仪的身边,灌了一口凉水,说道:“郭将军想说什么?”
郭子仪压低声音:“石城康家得了安西授意,与洛阳行奴牙生意,此事你我皆知。换言之,丞相是否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暗中谋虑,待长安光复,就要处置京兆地区的阀贵士族?”
孔攸:“奴牙营生不仅可以救百姓于水火,而且也能使得权贵原形毕露,进而寻得其把柄,此乃一举两得。至于丞相处置京兆阀贵,那也要对方送上门来才行。否则这群人,倘若一听说丞相到了长安,立马如同惊鸟兽散,那又如何处置?”
郭子仪:“老夫有一事不明,丞相为何早就料到,京兆士族会上门求官?”
孔攸:“时间不同,自然态势不同。”
郭子仪:“此言何意?”
孔攸:“郭将军,攸有一问,丞相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布良贱令、举贤令等等法令?”
郭子仪:“北地经历数年的大战,人口凋敝,百废待兴。丞相废除良贱,又广荐贤良,为的就是多方面吸引人才,使得北唐能够休养生息,尽快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好准备。”
孔攸:“郭将军这番言论,是从兵事上来分析,充其量只能算是答对了一半……丞相之所以疏远士族,抬高工商,真正目的是为了平权,使得天下百姓启发民智,知晓家国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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