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水浸湿的头发紧贴面颊,米哈伊尔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如擂鼓般跳动不安的心脏平息。
他缓缓拉开了洗浴室的大门,目光并未在第一时间望向血腥味的源头,只是低垂着眼,小心翼翼轻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太宰君”
狼狈不已的青年呼吸猛地一滞。
卧室正中央,那张被鲜血润湿的大床上空无一人,伤痕累累的濒死少年与沾满脏污的床单一同消失。
地面上留有一串拖拽过的血迹,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米哈伊尔的心跳几近凝固,他顺着痕迹的前行方向来到了空旷阳台边缘。失了天花板的阻隔之后,这场连绵多日的阴雨将最后一段血迹冲散,连刺鼻铁锈味也被雨水润湿过后的泥土芳香掩盖。
青年颤抖着走向栏杆旁,只有那里,还依稀残留些许未被冲散的淡红。
一身黑衣的少年在半空中悬停,暗沉光芒在周身浮现。冰冷雨珠尚未来得及将衣物打湿,便在重力的操控下里他远去,混入万千坠落的晶莹中。
如同一座静默雕塑,在此处静默矗立着。
“米哈伊尔先生。”
中原中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过,他神色黯淡,似是有什么人在他心底微弱的希冀火焰上降下滔天大水。那些微不可查的感情甚至连最后的挣扎都无法做到,便在摧枯拉朽之势下彻底熄灭。
他久久凝视着面前被自己当做家人一样敬重的长辈,轻声质问道“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少年使用了敬称,不经意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中也”米哈伊尔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他似乎,连这个孩子也要失去了。
青年缓缓阖眼,面色哀戚,任由瓢泼大雨将他污浊不堪的灵魂浇透,“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不过是想替自己死去多年的费坚卡复仇,为此不惜藏匿起心中的滔天怒火,潜伏在罪魁祸首身边,等待着某个时机将他一举击溃。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雨夜彻底坍塌。
注意到少年袖口处被血迹洇湿的暗痕,米哈伊尔下意识地抬手,想像往常那般替对方拭去污痕,却在半途中停住了动作。
他抿起嘴,紫红色的双眸犹如空无一物的荒野,任何生命都无法在其中存活,低声道“对不起。”
中原中也踏上湿滑栏杆,脚尖轻点,在重力的辅佐下缓缓落至身着黑色长袍的青年面前。
“这话您应该跟太宰去说。”
他紧咬牙关,顾及着两人之间的情面以及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敬重,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直接拽住米哈伊尔的衣领。
那样简直像是敌人一般。
“那家伙虽说是个混蛋,但他也是我的搭档,是我很重要的同伴”少年的声音低沉沙哑,怒意与其他复杂的情感不断翻滚。回想起太宰治身上那些比起刑讯还要残忍的伤痕,胸腔不断传来一阵阵窒息之意,“再怎么样您也不应该不应该将他伤到这种地步”
治疗已经迟了太久,即便断裂的肌腱能靠手术重新连接,那条青花鱼也会留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
这样的伤,在港口黑手党会成为他致命的缺陷。
“”
米哈伊尔只是沉默着,在视若亲子的少年的质问下,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呢喃着,“很快就会结束了。”
“什么”终于得到对方应答的中原中也询问出声。
青年怅然一笑,纤细指尖将紧贴面庞的发丝缕到耳后,犹豫半晌后,迟疑着出声说“如果还能有以后的话,如果你再愿意来到波洛咖啡店到那时候”
“不,还是算了。”仿若是觉得如今的自己并不拥有这样的资格,米哈伊尔的语句并未吐露完全,便摇摇头自顾自的止住话头。
没有以后了。
与潘多拉亚克特的战斗,自己绝无任何存活的可能。
衣袍边角在青年的操纵下化作数千蝙蝠,迎着绵延三日的瓢泼大雨蜂拥而上。笼罩于横滨上空的沉重乌云终于散去,天幕被无际晴空替代,驱散了最后的沉闷之意。
异能力,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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