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瞪大眼睛,喃喃道:“神仙?”
阿良连正眼也没瞧一下。
朱河手持一串红色铃铛,急促响动,往陈平安和阿良这边飞奔而来,脸色沉重道:“这是老祖宗留给我的震妖铃,一旦有妖魅山精靠近铃铛百丈之内,便会无风自响,阿良前辈,陈平安,我们最好小心一些,先离开这河畔石崖,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陈平安想了想,就要起身。
阿良根本不看河面那边的奇异景象,拔出酒塞子,对两人晃了晃,笑道:“我喝过这口酒就走,很快的。”
朱河有些焦急,“阿良前辈,咱们大骊朝廷对于山野妖魅的管束,一向极为宽松,只要不闹出人命,一般是从来不插手的……”
阿良啊了一声,说着这样啊,赶紧起身,就要跟他们一起离开石崖,给那拨不速之客让路。
但是河面之上,那五位神异非凡的家伙,各自的境界修为,高下立判,道行最高的蓑衣老叟第一个像是被天雷劈在脑门上,止住身形,一动不动,之后四位皆是如出一辙。再然后,又是满身仙气的老叟第一个掉头,撒腿狂奔,这次可顾不上什么神仙风采了,恨不得手脚并用,之后四人仍是如此。
阿良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狐疑神色,还带着坏笑。
朱河咽了口唾沫。
手中铃铛已经寂静不动。
他试探性问道:“阿良前辈,这是?”
阿良系好那只银色小葫芦,揉了揉下巴,“难道是我杀气太重?”
陈平安小声问道:“阿良,是那些家伙认出了你的这只养剑葫芦?”
阿良爽朗大笑,搂着少年的肩膀,走下石崖,“有可能有可能,养剑葫芦里大有玄机嘛。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阿良突然松开手,让陈平安先回去。
草鞋少年小跑离去。
阿良仍然跟朱河勾肩搭背,低声问道:“朱河,你是武夫第五境,对吧?你是怎么含蓄得让陈平安觉得你是高手的?不如教教我,否则我费了这么大力气,白白摆了那么多高手架子,那小子也照样睁眼瞎啊。”
朱河身体僵硬,忐忑不安道:“阿良前辈,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阿良怒道:“这就没劲了啊。”
朱河哭丧着脸,“阿良前辈,我真不知道。”
前边,少年转身倒退着小跑,面朝阿良,大声笑问道:“阿良,那个字到底是啥?”
阿良顿时神采飞扬,咳嗽一声,一手扶了扶斗笠,一手高高伸出大拇指,“猛!”
少年跟河面上那五个家伙一样,如遭雷击,然后默默转身,飞奔离去,嘀咕道:“你大爷的!”,!
那张稚嫩的小脸,脸庞狰狞,满是凶光,眼神狠厉。
陈平安有些担心,他当然希望顾粲在外边过得比谁都好,但同时打心底不希望顾粲成为蔡金简、苻南华那样的神仙人物。
看着心不在焉的小师叔,李宝瓶问道:“怎么了?”
陈平安若是以前,就会说没事,但是现在开门见山说出了心里话,“我怕下一次见到鼻涕虫,会变得不认识他了。”
李宝瓶疑惑道:“小孩子个子窜得快,如果过个四五年七八年才见面,你们不认识也很正常啊。”
陈平安咧嘴一笑,更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鼓劲:“我相信顾粲,一直会是那个泥瓶巷的鼻涕虫。”
至于认不认得自己,没关系。只要那孩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
铁符河的河床出现断层石崖,下跌迅猛,下游水势顿时暴涨。
陈平安站在河畔石崖上练拳,来来回回都是那走桩六步。
阿良不知道何时站在石崖边缘。
水花四溅,水声滔滔,水雾弥漫,好在暮春时节,寒气已降,并不显得寒意刺骨。
阿良大声说道:“你练这个拳,没太大意思。这走桩,是个很入门的小架,随便哪个江湖门派都有,倒是那个立桩,还算马虎,最少能够帮你勉强活命,像是吊命用的药材,不名贵,但好在对症下药。”
少年听在耳中,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姚老头说过,练拳之时,切忌泄气。
阿良点点头,“但是一件没意思的事情,有意思的人可以做得很有意思。你这么练拳,问题不大。武道一途,本就是实打实的滴水钻石,靠的就是水磨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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