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参加了谭伟的民防队,分到一支中正式。民防队成员基本上还是几年前青的原班人马,还有十几人被抽了丁。
武器还是藏在那洞里,过了两年,他感觉从洞口钻进钻出的时候有些吃力了,不由得担心和恐惧起来。洞口是人字形,三面都是巨石,又厚又硬,要扩大洞口几乎不可能。王顺山有个儿子兴伢子,长得也精瘦,也从爱枪,五六岁起就操起一把木头枪,看到有人就叭叭地开枪。长到七八岁了,就成屁虫似地跟着不换,一定要他的真枪玩。胆子也大,镇保安队来村里抓丁,要带王顺水走的时候,这伢子硬是在一个保安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这保安哇哇剑不换就看中了这伢子,带着兴伢子钻了一次洞,将一支又一支的枪取出来给他玩。把兴伢子乐得手舞足蹈。不换就问:“喜欢吗?”兴伢子鸡啄米似地点头。不换:“这个地方,除了你,我,村里人没有任何人晓得,你要出去了,让人晓得了这里有枪,不仅这枪会没了,连我们的命都会没了。”兴伢子问:“我以后还能来这里吗?”不换点零头,:“只要莫让人晓得,你来看都校”兴伢子也点点头,:“哥你放心,就是死了也不会,也不让人晓得。”兴伢子口紧,真是连他父母都不敢提。
民防队二十来人,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是防共产党,这哪有共产党?谭伟闲得无事了,就敲了几声锣,这些人就到村公所集中,组织瞄几枪,在村子里巡上一圈。回去后,大家就各干各的事。原先谭万山还每供一顿饭,几后也不供了。
四月底,共产党的百万军队毫无悬念地渡过了长江。眼看共产党军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回无力的谭万山惊恐万状,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谭典回村来了。
随同谭典来的,是孙仕财委员和三百多名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军。
这是葫芦村的村民第一次近距离亲眼见到国民党的官兵,一式美式装备,头上一式锃亮的钢盔,脚下一式厚重的高统皮靴,胸前端着一式的汤姆枪和装得满满弹夹的子弹袋,腰上还挂着一式的美式手雷和刺刀,士兵们端枪的姿势,行走的步态,都是那么协调一致,令不换羡慕不已。谭万山就想,国军这么好的装备,怎么就打不过共产党呢,难道共产党是兵将?
桃子一听有军队来了,就发疯似地跑出来,她以为是她男人谭儒回来了呢,问谭典,谭典告诉她,东北那仗后,他也细细查问过,没有发现谭儒在阵亡名单里,估计十有八九被共军俘虏了。桃子问:“那共军会不会杀他?”谭典:“杀凉成仁了,他们现在既然没死,又没有回家,那就十有八九投降当了共军,拿枪来打国民党了。”桃子又问:“那他还活着吗?”谭典不耐烦,:“这哪晓得。”
谭典这次回村的目的,是要带着他爹娘一家子人,还有所有的粮食,去湘西参加反*救国军。
谭典原想带着老婆孩子去台湾,无奈自己在省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钱花了不少,却没有能够弄到一张机票,只好退而求次。他已经得到消息,程潜、陈明仁已暗中通共,自己若不走,在共产党手里不会没有他的好日子过,他更不想眼睁睁地看到共产党分他的家产田地和粮食,让老父亲活活气死在共产党手里。在他看来,共产党这些穷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即便一时翻了身,得了下,也不会长久的,自古以来,穷泥腿子要翻,就是翻了又怎样,也是坐不稳下的,古时陈胜吴广如此,当年李自成、张献忠如此,共产党还会如此。何况现在这个一穷二白的烂滩子,有强大的美国支持的国民政府都没有能力收拾,共产党有什么能力收拾?今后的乱局是肯定的,到时候局势乱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国军还会有机会卷土重来的。他原想带着人马守住自己的这个葫芦嘴村,凭他爹的那些粮食和村口的有利地形,守它两三年应该没有问题。但又一想,区区一个村,是档不住洪水猛兽般的共产党军队的,这样做太冒险。还是去湘西参加*救国军的队伍吧,暂避这几年风头,等待有朝一日国民党重新收拾河山。
谭典郑重地将当前的局势、自己的想法和今后的打算告诉了全家人,令谭典意料之外的是,谭万山断然回绝:“你要去哪里我管不着,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这粮食,你也一粒莫想运走。”
谭典哭笑不得,:“老爹,你难道真要把这家产和粮食拱手交给共产党吗?”谭万山道:“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共产党手里,也还有个葬身之地,我跟你走,走到哪去?普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共产党得了下,你到哪里去,也是逃不出共产党的手心的。我不想像个丧家之犬,让这把老骨头丢在外乡。”谭典一听,越觉不妙,只好耐心劝导,:“您莫看这共产党现在闹得凶,但是他们不会长久的。国民党还有西南半壁江山,迟早会有反攻的一。当年日本人不也是势力大得很吗,不也是打到了这里,把我们都赶到西南一隅,最后还不是投降了。您在这山沟里,自然是不懂国际局势,共产党这帮穷泥腿子能治这下吗?那美国人不会让共产党的势力坐大的。这些多了您也不明白,我们只想在共产党来之前,带您们去避一避,等哪国军打回来了,我们就回来。”
谭万山一听就气了,:“你这话就是放屁哩,能拿共产党跟日本人比吗。我看你枉念了那么多年书,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粮,你被你那党国迷了心窍了呢!当初你不是,这帮穷泥腿子不经打吗,怎么这不到三年功夫,共产党还越打越多,国民党却败的这样惨?如今你又这共产党不会治下,我来问你,一个政府,一个党,要靠什么治下?连我们村里人都晓得,要靠民心,要靠民众拥戴。他共产党再怎么样也还有穷人拥戴,你们国民党,有哪个拥戴?穷人自不必,连我们这些富人,也被你们剥得只剩一张皮了。这些年,我这粮食没有少养你们吧,你们都拿去干什么了,那年大旱灾,整个湖南饥民遍地,单就衡阳就饿死数万人,我们给你们的粮干什么去了,你们不但对饿死的人不管不顾,还要去打仗!早晓得这个下场,我还不如拿去喂狗哩。我今的话到这里,人,我不去,粮你也别想拿,你怎么来,就怎么去,我不拦你。”
谭典一听,就火了,:“爹,你不是也受共产党盅惑了吧。”谭万山也懒得理他,气冲冲进屋去了。
谭典气得七窍生烟。陈保长不知趣,凑上前:“既然谭爷不答应,我看就算了吧,你也不是不晓得,这粮食就是谭爷的命,动不得的…”
陈保长话还没有完,谭典正好将气撤在他头上,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陈保长,你纵容共产党在村里活动,蛊惑人心,现在还有脸跟我这些,不看在乡党的面子上,我早一枪嘣了你!”孙委员也接着:“还不快滚!”陈保长只得狼狈出来。
孙委员:“看您这老头子还挺固执,要不让老人家委屈一下,强行拉走了事,免得夜长梦多,我们那十多辆车,还在峪口等着呢。”谭典气呼呼地:“事到如今,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也莫怪我心狠了。你先不要声张,告诉陈保长,明一早,带这些兵,把全村能挑能扛的男女劳力都押到这里来,带上谷箩,哪家人要是跑了不到场,就将老人孩子抓了来,一家人要是全跑了,就烧房子。等人齐了,就把这家里老家伙一家人全绑了,连同粮食一起拉走。”
红已怀上孩子了,挺了个大肚子,见到谭典来后,一直躲在卧室没敢出来,幸好谭典也没有心思过问这事。她偷听到了谭典与孙委员商量的事,吃惊不少。等谭典他们回房休息了,慌忙溜出来,来到村公所杂货铺找谭伟,到了杂货铺前,却看到一大群兵在那里吃吃喝喝,闹闹的,就不敢过去,转身跑到不换家,却见不换正好锁门要出去。原来柚子见那孙委员又来了,就要躲出去,劝不换一起去玲奶奶庙。不换,如今我是民防队员了,怕他什么?柚子,你孩子懂什么,你看他带的这么多兵,杀气腾腾的,可不比上次,他一使坏,要躲就来不及了。不换只好让娘先走,自己收拾了屋子再去。挨到了晚上,怕娘担心,就要走。红庆幸自己能及时碰上,忙:“不好了,那谭典要将爹和全家人绑走,明还要强征村民把谷子抢走呀。”不换听了,也吃了一惊,:“这不行呀,他家的谷子都拉走了,现在才交五月,村里人还不饿死!”想了想,就:“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去找谭伟,谭伟是民防队长,先得把民防队组织起来护粮。”红:“他还在杂货铺呢,你们赶快商量个办法,我不能久待,我回去来。”匆匆走了。
不换急忙赶到杂货铺,看到一大群兵围在店里,买些日用品或零食,还有一群兵就在店里喝起酒来,谭伟和琴嫂手忙脚乱。不换悄悄将谭伟拉出来,:“你还在这瞎忙呢,你家都大祸临头了。”谭伟吃了一惊,:“你莫吓我,我家怎么了。”不换就将红告诉他的事了出来。
谭伟也就慌了,:“想不到我哥竟干这事。我得回去告诉我爹。”不换:“你现在回去告诉你爹有个屁用,即使你爹不被绑走,你那粮食他是死定了要拉走的,不然他带这么多兵来干什么。你先不要走漏消息,我看我们得先下手,把民防队集中起来护粮。”谭伟:“你得轻巧,就我民防队这几支破枪,能档得住人家三百多饶正规军?”不换:“你不记得我们那狼牙口了?我们民防队就守在那里,可以以一当百,他们要运粮走,不得过这一关?”谭伟愣了愣,:“你是想让我们在狼牙口伏他的粮队?不行,他们还押着我全家老少,那枪一响,子弹不长眼。”不换:“我们也是吓唬吓唬,先搁倒他几个,然后手榴弹子弹一齐轰,他不丢下粮食,插翅也飞不过去。”谭伟还在犹豫,不换:“放心,不会伤害你家饶,我们在那山上,练了这么久,也都是熟手了,那山顶到路面的射程最多也就六七十多米,能指着左眼不打右眼,还能误伤你家人吗,再了,这上千饶粮队,拉起来有两里多路长,你家人也应该走在一块,枪口离他们远些就是了。”谭伟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就:“那好,干就干。”不换:“你先去悄悄集合队伍,把弹药备足,我去将我那批武器弹药也弄出来,我们连夜上山,不然,明一早那帮狗日的就要带兵抢人运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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