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爸爸临去世前对我说的话是他这一生对我说过最柔和的话,我没有回应他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会忘记那些因为过敏而产生的痛痒,他本应是世界上最能够理解我这些痛苦的人,却在那么多年来视而不见,只是在死之前说一句对不起。
我不说任何‘我原谅你了’之类的话,我好像没有办法原谅,我只能够在余生的时间里和过去和解。
后来我得到了遗产,没有人再欺负过我,我坐上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我真正做到了独立,生活独立,经济独立,精神独立。
我不再渴望家人的爱,在任何人欺负我的时候我也能够立刻反击回去,我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忍耐的弱小的自己了。
真好。
爸爸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和肖阿姨以及肖诗韵三人一同去拜祭了爸爸。
还一起吃了一顿饭,是她们点的菜,却都是我喜欢吃的。
“小夏,以前的事是阿姨不好,我向你道歉”
“以前诗韵被她爸爸家庭暴力,差点就被打死了,我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带着她改嫁”
“在所有的身份里,我优先做母亲。所以我很害怕她会再受到一点伤害”
“我怕你会伤害诗韵,我就先伤害了你”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原谅我,但我应该向你道歉,我对不起你小夏”
我听着迟来的道歉,心里并不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肖阿姨,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过去的一切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跟她们告别后我自己走在路上,泪如雨下。
我想,真的该告别过去的一切了,人生那么长,还有那么多事情等待我完成,还有很多路要走。
回到家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报南城的八卦新闻。
新闻中的照片人双眼带着悲哀和绝望。
是我的哥哥周嘉。
‘南城著名企业家公子深夜在g吧与高龄男子拥吻’
照片我不忍细看,妈妈正在榨干周嘉的一丝一毫利用价值。
我关闭电视,翻看了日历。
已经过了我前世坠楼的时间了。
人生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无论怎么选,都要经历痛苦。
周嘉错在以为人生不必经历痛苦,以为开头的选择能够庇护自己一生。
等我再次在新闻看到周嘉的时候,是他跳楼自杀的消息传开。
他又再一次坠楼而亡了,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拉上我一起。
妈妈在媒体前大哭,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好像精心设计过。
周嘉的葬礼被她全程直播,为自己树立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母亲的形象,一时之间股票都上涨了。
后来,我去到周嘉的墓前,一脚踢翻妈妈留在那的精致的白菊花。
我和周嘉是双生,生活上的喜好几乎一模一样,白菊花是我们最讨厌的花。
那天我在他的墓碑旁坐到了天黑,起身离开的时候我轻轻说了句:“再见了,哥哥”
我只当是和过去的痛苦告别,世上还有美好的事等待着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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