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我同辇,还是另给你备车”慕容珩总有种捡了大漏的感觉,这样的高贵和美色照耀着他,他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只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善待她,反正他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大的起伏,可以样样都以她为先。她嫁得委屈,日子尽量让她过得舒心。滋润在骨子里,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恍惚找到了初入情场的单纯的喜悦。隔一会儿她一眼,再也还是不够。他不懂得怎么讨好女人,琢磨着要让她快乐,就让她当家作主。可是样样讨她示下,又怕她嫌烦,觉得他没有男子汉气概。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另外给她置办的好。到底还没成亲,她又是香门第出来的有教养的女郎,万一计较起来认为受了侮辱,那可真是枉费他一片深情了。
“你且稍待,我这就去命人预备去。”他很快说,转身朝门上去。
弥生有些走神,没来得及出声他就出去了。然后听见他在院子里咦了声,她循声去,见两个小子正搀着夫子过来,停在青石路上和他搭讪。
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悸栗栗的痛。他来干什么见了又有什么好处她饮泣着靠在直棂门上,不想听,可是他们谈话的内容还是钻进她耳朵里来。
慕容珩颇惊讶,“我听下头人说你睡着,这才没进园子你。怎么起来了身上有伤不要走动,好生将养着是正经。”
“歇了两天好多了,才刚知道你来了,特地来和你道喜的。”慕容琤强撑着对慕容珩笑,做揖道,“二兄春风得意,叫人眼热呀”
慕容珩笑吟吟的拱手,“你的佳期也近在眼前了,同喜同喜今年立春后祸事不断,六郎这一趟又一趟的,大兄急红了眼。据他府上的幕僚说,六郎已经逃往荆山郡了,大兄拔转马头连夜便去捉拿,到如今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想来母亲自苦,有意要替大邺冲喜,这才急匆匆下了旨意。”
慕容琤只是点头,现在他哪里有心思管什么大王六王,心里乱成了麻,脑子里也空无一物。设想得再周全,临要把人交到他手上,比剜他的肉还疼。他仰头台基上,她没有跟在二王身边,也许当中有什么变故。他心里生出希冀来,“二兄这是要走么”
“我要带她进宫,先着人备辇去。”慕容珩说着回头望了眼,调侃道,“我这也算横刀夺了吧你辛辛苦苦栽培的学生,最后叫我讨了回去,我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他知道二王没有别的用意,不过是借以抒发内心的感慨。可是他妒火熊熊,听着却有卖弄的意思在里面,端的是刺耳异常。他只好暗里咬牙,事到如今没有转圜,暂且延捱过去。总不至于他们明天就拜堂,他还有时间,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且叫他空欢喜几日,弥生跑不掉,早晚还是他的。
既然上了心头,脸上便可以格外的温煦恭勤,解嘲道,“二兄说得也是,我这会子像是要把一手养大的女儿嫁出去似的,心里滋味委实不好受。所幸许配的是二兄,我知道二兄对内眷最是温存体贴的,也不替弥生操心。只是有一宗,大兄的心思你知道,眼下他在外埠,鞭长莫及发不了威,可一旦他回了邺城怎么办呢他那个霸王脾气,二兄可有应对的办法”
慕容珩果然拧起眉来,“以前和王氏,我不过是将就过,她在外头怎么野我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弥生不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早就对她有意。埋在心里那些日子,原本是要死了带进棺材里去的,谁知道老天开了眼,我真真是如获至宝。大兄好色,就算底下人的妻女被他睡了个遍,我的弥生绝不能叫他动一根寒毛。我再不济,豁出命去,也要在他石狮子头顶上凿出个窟窿来。”
慕容琤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那糖人的性子,搓圆捏扁都别人的意思。如今倒为弥生较起劲来,里头大约也藏着对大王的恨吧只是那句“我的弥生”让他心里刺痛,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顺说这句话,弥生的确是他的了。自己呢成了日头底下阴暗的鬼影。以后人前不能同她多说话,甚至不能多她一眼,这样的煎熬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自己酿的酒,再苦也得喝下去。横竖要耐得住,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他宽慰自己,好歹平息下来,“那依二兄的主意呢”
慕容珩决心是有的,玩弄起权术来却差得太远。问他具体计划,他竟是一脸茫然。慕容琤扯了扯嘴角,心道扶不起来的阿斗,真要靠他来维护弥生,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消耗的。这样也好,索性无能透了,反倒更易于操控。因使了眼色遣退左右,低声对他道,“二兄何不从大兄身边人下手敢怒不敢言的不只一两个,家下旧部不必算计,跟他出死入生多少年,为他掉脑袋都带不眨眼。可是有个人,二兄应该听说过。”
慕容珩抬眼他,“你指的是哪个”
“南梁刺史灵缙的儿子叔茆在燎原之战后被俘,大兄下令将他放到东柏堂配厨,二兄可还记得”他掩口咳嗽了几声,又道,“一个朝臣的儿子做厨子,他如何纳得下这口气灵缙几次三番来赎人,大兄重叔茆,都不曾放行。前阵子灵缙死了,叔茆要回南梁料理丧事,却被大兄杖责,我料着眼下叔茆定是恨他入骨的。二兄手上有张好牌,怎么不知道打”
慕容珩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我的带刀侍卫爻宁”
慕容琤颔首而笑,“叔茆和爻宁是亲兄弟,当年分别跟了二位兄长。二兄待爻宁宽厚,他那里好做文章,叫他和他阿兄通气,要扳倒大王,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么”见慕容珩怔怔的,怕他多心,忙道,“我替阿兄出主意,不过混说。哪里错了,还请阿兄莫见笑啊”
慕容珩思忖再三,表态模棱两可,应承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也多亏了你了。后面的事我计较计较再说吧,毕竟”
毕竟动用了大王贴身的人,不出人命是决计不可能的了。这不是桩小事,二王像亚圣人说的那样,君子不动杀机。现在未到揪心处,他还可以得过且过。等大王回来了,泼天震怒时,他就能切身感受到什么叫惶惶不可终日了。
他该作的提点都作完了,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来日方长,阿兄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别忙备辇,我着无夏去办,从前弥生上下学都是他驾的辕。”
弥生那里听见这话并不承情,喊无夏来,摆明了是要监视她。二王不知道内情,她心里是门儿清的。再叫他随意摆布,她岂不是成了傻子么
她挽着画帛下了台阶,温声对二王道,“你别费心,同乘一辇也没什么,何必多费手脚时候不早了,早些进宫,回头我还要去趟十一王府。”
慕容珩自然不会有二话,万事都听她的意思。慕容琤脸上却变了颜色,她入戏得倒挺快,大约是横了心要和二王过日子了,那样小的车厢里面对面坐着,是打算大眼瞪小眼么然后呢还会有别的什么吗他几乎被自己的想象力打倒,一面惊惧着,一面还要装出威严来,“按理说我如今不该再管束你,可是女子闺范还请你多注重些。”
弥生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他不行。他和她同乘的次数还少么动手动脚,抱她吻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提醒她恪守闺范如今拿这个来说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琤在她眼里无所遁形,她的表情说明她有多蔑视他。他感到难堪,自己现在就是一张妒夫脸,丑陋可笑。可是他害怕她这一去再不见踪影,找十一王妃也许是为了寻下处,好摆脱他的桎梏。
他和她说不通,干脆直接同二王交代,“阿兄还是送她回来的好,咱们是师徒名分,用得着这样避嫌么她爷娘没入邺城之前,住在我府上总有些保障。要见十一王妃明日下帖子请来就是了,在外头游荡怎么让人放心大婚之前别再生出什么乱子来”他被她傲慢的态度气得不轻,泄愤试的说了一通。言罢赌气不她,匆匆招了远处侍立的人来搀他,头也不回的往甬道那头的繁花丛中去了。
弥生满腔委屈,想学他甩袖子走人,终究因为二王在面前没好纵着性儿来。只不过一路上闷闷不乐,弄得二王也不敢开口说话。憋了好半晌,快到宫门前时才道,“你是想搬出乐陵王府么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九郎说得有道理,里头缘故不方便和你说,怕唬着你。你听他的话,目下还是借居在他府上。等你家下大人来了邺城,到时候是另外找地方,还是从乐陵王府出阁,再听你爷娘的意思。”
弥生无奈叹息,不就是大王要打她主意么他当她娇花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怕唬着她。其实里头缘故她比他还透彻三分,可惜不能说出来,非得烂在肚子里。
他引她从西面金明门斜插过去,走到中宫宫门上时,内侍总管迎上来行礼。拜完二王又拜弥生,前所未有的客套周到。嘴里打着哈哈,八字眉耷拉塌到颧骨上去,殷勤的寒暄道,“奴婢给二位道喜了殿下和女郎来得巧,皇后正宣了太卜令占卦问日子呢广宁殿下和乐陵殿下的婚事皇后极上心,排了一个时辰,这会儿也不知卜得怎么样了,殿下和女郎快进去瞧瞧。”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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