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哥高世民的诘问,高姑婆脸色微微僵硬了一瞬,转而笑嘻嘻回复:
“瞧三哥说的啥话嘛,阿焱是我亲侄子我怕他做什么?我就是带小六回去住一段时间,啥事也没有!”
“你觉得我信?”高世民的眉心狠狠皱成一个川字,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
“三花火急火燎跑去田里找我,说你们要把小七带走当童养媳。”
“这不胡说八道呢!你瞅瞅我带的是不是小七?”高姑婆特地大声嚷嚷,随后讪讪一笑避重就轻:
“哎呀,三哥——我可是你亲妹妹有必要骗你吗?莫要听三花这个丫头片子胡咧咧,我要真有啥歹心思,那以后逢年过节我还有没有脸回娘家?我还见不见族里的长辈了?”
地缘关系里的人情世故,在这个年代比律法都重要,尤其高家村还是宗族观念极其浓重的地方。
就比如,很多北方人不了解一些南方地区的村镇,怎么全都一个姓一个宗族?因此,也就不明白宗族的影响力在村民的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
反过来,这部分南方人会觉得北方的很多村庄怎么那么多不一样的姓氏,怎么连族谱祠堂香火堂都没有?
可无论是以上哪一种,早些年农村的乡里乡情都是极其重要的关系纽带、行为准则。
因此,像是高姑婆这种嫁出去的闺女,基本不敢回来娘家造次。
高世民是基于这一点才放松了戒备,但他一想到癫公高焱就觉得还是再谨慎一点比较好。
于是,他回头看向高三花,问:“你再说一遍,究竟是咋回事。”
高三花瑟缩着脖子蹲在三轮车斗子里,嗓音都带着哭腔:“三叔公,我真的没有骗你!姑婆一家确实是来抢我七妹……”
“哎!你个黄毛丫头瞎说个几把!”高姑婆一双金鱼眼狠戾一瞪,眨眼就将“对上拿自己不当人、对下拿孩子不当人”的嘴脸挥得淋漓尽致:
“说了我是来接小六去我那里住几天,又聋又瞎的死丫头片子,你是听岔了还是没瞧见?你就给我上嘴唇一挨下嘴唇瞎几把造谣!”
骂完孩子她佯装委屈:“三哥,你们几家的儿子闺女谁小时候没去我家住过?农忙时候我没给你们带过孩子还是咋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故意又说了几句混淆视听的话:“现在高焱媳妇跟人跑了,他娘一个人顾不过来七个,我带走小六帮忙照顾一下咋了嘛?至于大惊小怪上纲上线!”
高世民顿时也犯了难,面对小妹真假参半的言辞,他确实有点分辨不出真假。
如果是陌生人掳走高焱的闺女,那高世民一声令下高家村的后生能让人贩子死在这里。
可这带走小六的是他亲妹妹一家,宗族里的后生就算冲过来也得按照礼数喊一声“姑婆”。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家里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刻,人贩子与亲妹妹的界限在高世民的心中是模糊的。
他哪怕察觉出其中的微妙也没贸贸然动粗,只能放缓语气劝阻:
“小妹,高焱已经不是以前的高焱,你要带走他闺女最好等他回来商量一下,他不点头你怕是不好办。”
高姑婆一家人确实不清楚这两天娘家生过什么,高耀祖只说卖孙女给他们家,却没说高焱早已性情大变。
至于高焱已经“篡位”老爹、拿走钱匣成为家里话事人这桩事,高姑婆一家更是无从知晓。
这其中的信息差导致高姑婆一家对高焱的印象还停留在窝囊废、爹宝男、任人宰割,她大手一挥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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