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乡下野孩子,脏死的农村孩子一点也不懂事,看不到你的姊妹多啊,还敢让我帮你买新衣服,你活该,你不要脸……”文妈用极其恶毒的语气大声骂自己,又是骂自己,我不是已经念大学了吗?我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家?这个监狱一样的华丽的房子,这惨白的高墙,这深绿的吊兰,姊妹和文叔就在旁边冷冷看着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渊,被折磨的灵魂……沉睡中的颜谷音满脸是汗,脸色苍白,刘海被汗湿粘在额头,她眉头紧蹙,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惊醒了。
缓缓坐起来,“原来是梦,可是这也太真实了,恍如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颜谷音深深喘一口气,柔弱的身躯轻微起伏着,眼神茫然直视。寝室一个人也没有,自己却在这样的噩梦中惊醒了。
她赶紧收拾了一下床铺,下来急匆匆地穿衣服,梳洗打扮之后,赶紧逃出没有人的寝室。她太害怕了,她的梦魇却是亲生母亲种下的种子。
颜谷音依然在喘息,急急地敲门,敲刘凤娇的门。一个看起来十分困顿的矮个子女生开了门。
颜谷音看了看刘凤娇的座位,“刘凤娇不在寝室么?”颜谷音怯生生地问。
“她,她好像去买早餐了,我还以为是她又没带钥匙呢!”矮个子女生大大哈欠,似乎瞌睡如同河马一样多。
“哦,对不起,打扰到你了,”颜谷音小心翼翼的。
“你要不然就在她座位上等她吧。”那女生似乎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不友善了。
“好,谢谢!”颜谷音不安地坐在刘凤娇的座位上。看着刘凤娇的电脑屏幕,qq上还有曹文的头像在闪。颜谷音有点感兴趣,但是觉得窥探别人隐私很不好,于是她转而参观起了刘凤娇的书桌。
一盏很有科技感台灯,一个似乎是高中时候使用的粉色笔袋,笔袋下面似乎有一个木头框架的相册,颜谷音伸手拿起笔袋下面的木制相框,原来是刘凤娇小时候一家三口的照片,背景是一片公园的假山水榭,那时刘凤娇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不过她的父母都看起来好温柔,笑容很真实很安静。
正在颜谷音出神地看着这照片的时候,刘凤娇回来了,感觉到推门的声音,颜谷音赶紧放下那个相框,“不好意思,凤娇……”,颜谷音有些拘谨地站起来。
“额,你来了吗?那个,那个没有关系,反正反正你也清楚。吃早餐没有?”刘凤娇看似若无其事的。
颜谷音听她这么一问,突然想哭,这个世界除了谢然没有几个人能真的关心到自己。她拿起包,抓住刘凤娇的胳膊,“你带上早餐同我一起下去吃吧,我需要同你说话。”
刘凤娇才发现,颜谷音脸色苍白,眼睛飘着红血丝,表面看上去虽然光线,其实那神情明明是沉重忧伤的。“好,等等我。”刘凤娇匆匆把那全家福放在抽屉,端起刚才的早餐,拿起包,依然裹着艳丽的枚红色大西装和九分黑色碎花哈伦裤,和穿着灰色开衫复古格子长裙的颜谷音一起走出去。
这两位出名的学姐不论出现在哪里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她们来到食堂,早上9点半正是人少的时候,她们随意找了桌子对面坐下。
“凤娇,我家里也出事了,好像。”颜谷音呆呆的表情,木然。
“什么事?”刘凤娇预感不太好。
“和你家一样,只不过那个坏人,似乎是我妈妈。亲生的那位。”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了似乎释放了一些什么。
“啊!不会吧!你,你确定吗?!”刘凤娇一直以来都觉得妈妈是受害者,从来不觉得这种出轨的事情会由女性挑起。
“恩,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一个叔叔搭着她的腰,我认识那叔叔,就是那叔叔让我成为养父母的女儿,是中间转移我的一个人。可是他也是有家室的人,更何况他就是我的姨夫,是我养父母那边的一个亲戚。”颜谷音难以接受这样复杂的关系,乱成一团,偏偏又让自己知道了!不知道反而好!
“……颜谷音,i’msorry.”刘凤娇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只觉得这世道真是纷乱,大人们如果可以好好瞒下去多好?真的不想知道那些丑恶,离自己这样近。
“凤娇,之前我安慰了你,现在又轮到你安慰我了。我们真是有缘,家里竟然都出这样的事情。”颜谷音已经簌簌留下眼泪。
刘凤娇起身,走到颜谷音一边座位上,拉她的手,“颜谷音,你不要伤心,你不是说过吗?不要让别人的错误毁了自己的生活。怎么轮到自己了,你就忘了?”刘凤娇眼角也泛起泪光。
“其实,我难过并不因为那件事打破了家里的和睦,而是我本以为生母也好,生父也好,不管他们是怎样对我的,但是他们本身应该多一点高洁,可以让我觉得骄傲,让我觉得我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未来我也必将得到幸福。但现在,这种基础似乎坏掉了,而我似乎也应该坏一点才像是符合这家人的标准。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颜谷音,不要想太多了,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有他们的无奈,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你不要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妈妈后来告诉我,她并不恨那位阿姨。”
“为什么呢?”
“因为是我父亲主动的呀,是我父亲自己先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的。那位阿姨有个和睦的家庭,阿姨的家庭也被破坏了,阿姨从爸爸第一次表白就告诉了我妈妈。别忘了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也不可欺,所以当我在妈妈的电话里大声辱骂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妈妈维护了她。”
“……那个和我妈在一起的男人,姨夫,有个妻子是我的小姨。小姨长的很美,柳叶眉,鸭蛋脸,还是个大学老师。她一辈子就是个女菩萨,却得了怪病——地中海贫血症,那是要靠输血才能活命的。算是知道为什么了,姨夫的报应来了,却报在了小姨的身上!真是不公平。”颜谷音一直是呆呆的,眼睛里似乎是一团雾气。
“颜谷音,你觉得我们可以改变父母吗?”
颜谷音抬起头,看着刘凤娇,“我觉得我似乎做不到,我是被讨厌的那个孩子,我除了希望早早离开那个漩涡,其余的都不想参合。”
“你太消极了,虽然我爸妈已经离婚了,但是我发现,爸爸和妈妈都很爱我,只是他们也有他们的人生,只要可以继续爱我,其实离婚了又有什么问题呢?我已经长大了啊,我已经可以理解人,人生来是自由的。颜谷音,你被你母亲愚蠢的憎恶绑住了,你不自由。”
颜谷音哭着笑了,“分析的真好,凤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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