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每回想起当初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一刻,雪宁总是觉得有几分诡异。她起先是不信邪的,对所谓的吉凶祸福都看得很淡然。但世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唯物主义搪塞过去的,比如这张照片,它的每一个像素都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杀意,汇聚到一起形成了这张处处预兆的成像。
在六个人并肩站立的身后墙上,横拉着一条红色的条幅,上面印着红底白色的楷体大字:“登山俱乐部首批勇敢者”。那是在大学的体操馆里拍的,在他们侧后方就有一面攀岩墙。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个点子,去制作了这条横幅。虽然许多学生都觉得,这是辅导员老师的主意,但雪宁打心眼里就怀疑这论断。在她看来,这种颇有创意的举动,既能博得会员的好感,又给自己在学生会中攀高加分,毫无疑问是林芳的手笔。
林芳就站在队伍的中央,若从鸟瞰的角度看下来,她的身位还较其他人,微微突出来一些。她的马尾辫耷拉在肩膀一侧,恰到好处烘托出她那自信的微笑。在她看来,自己毫无疑问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部长”两个字的分量就代表了一切。
而在她两边的五个人,无疑就是绿叶了。肥猫那时就很胖,他的上衣快要遮不住隆起的小腹了,肚脐眼呼之欲出。他的手臂不自然地半悬着,似乎想要去抓什么东西。从所站的位置来看,他似乎是有意远离林芳一些,这样一来便不由自主地靠向另一侧的佳琪了。
佳琪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宠幸的感觉,在按下快门前的那一刻,他还偷偷瞥了一眼不怀好意的肥猫。雪宁的记忆如果没有偏差,她应该记得在拍照之后,佳琪和肥猫之间还嬉闹了一下子。佳琪是那种天生的女人精,很懂男人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在两性环境中去博得好感。她虽然顶着登山会员的标牌,却配了一双高跟鞋,似乎是不小心串错了门,从隔壁的“插花俱乐部”溜过来的。
林芳的另一边站着罗夏。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一张孩子气的脸。在镜头里,他永远笑得那么好看。他的手紧贴着雪宁的手,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但就是那几公分的矜持,把一段佳缘演绎成了遗憾。雪宁事后总是想,如果当时有勇气去拉罗夏的手,让他更靠近自己一些,也许他就和林芳疏远了些。不像现在这样,画面中央的这对男女,俨然更像一对情侣。而自己,却在这一出肥皂剧里,和男主角貌合神离。
没错,雪宁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即使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捕捉到了细微的笑容,也是有一些执拗。雪宁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表情,也记不起当时的所思所想。她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总是轻叹一声,便向后轻轻翻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预感,一些原来她并不十分肯定的东西。
其实那天参加活动的并不只有他们几个,俱乐部的其他会员也在,他们也是开心地彼此合影,在偌大的体育馆里嬉戏打闹,像一群面临分手的毕业生那样。甚至还有几个别的俱乐部的会员从门口路过,好奇地向门里张望了,给画面增添了更多动感。这些细节完全打败了胡思乱想的猜疑,把出轨的幻想拉回到平凡的现实中来。
但在雪宁片段式的回忆里,真实的记忆完全没有留下印迹。雪宁更愿意认同,如同照片里这样,在这方寸之地里,就只有这几个人,喜怒哀乐一众故事,全部演员都已在舞台上。
她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王小帅。他安静地坐在一旁,既没有发问,也没有任何怀疑的迹象,只是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子,耐心地听她讲完整个故事。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都记不太清了。”雪宁凝视着照片上的自己,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头扎进去,回到那个所有错误都还没有犯的时空。
“所以,你是在俱乐部里认识安娜的?”王小帅终于发问了,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动出击,雪宁是会一直绕下去的。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青涩的大学时光,似乎连整个房间里都感染了当时的温暖气场。只是她一直忽略了站在她身旁的安娜,她才是王小帅最感兴趣的部分。
“安娜,她是孤儿……”雪宁找了离自己最远的切入点,把安娜最羞于告诉别人的隐私,首当其冲地和盘托出。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介绍一个人最佳的方式,不正是从对方的身世开始讲起吗?小说里似乎都是这样。既然是一个公认的格式范本,自己也没必要不循规蹈矩了。
何况安娜自己并不十分介意这点。如果被问起家世,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别人,像一阵微风拂过午后的湖面,泛不起一丝涟漪。既不刻意回避,又不闪烁其词,大方地一如她本人。
当然,如果没有人提问,她也不会无聊到挂在胸口到处去陈情的。现在的社会上,的确是有一部分人,是喜欢把穷苦家世当自己的亮点,向每个人去博同情分的。安娜不会那样。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像林芳那样有上进心,却保有一颗难得的少女心。而和一般爱作的女生比较,安娜又要乐观许多。每每想到她,雪宁总觉得身边布满了细密的阳光。
刚进俱乐部那会儿,雪宁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应。就像王小帅从外表上判断的,雪宁和登山根本就是一对反义词。纵使她带着满腔的热情投入这项户外活动,却总是抓不到要诀。那些日子里,擦破皮、摔个伤都成了家常便饭。她原来的登山靴太小,每次外出回来,脚后跟都磨得发红。她的皮肤本就吹弹可破,一泡热水疼得直咬牙。后来又特意去买了双大的,以为可以让脚舒服一点,却完全暴露了自己没有野外经验。那大号的鞋像是一个不听话的小跟班,上山的时候总是落在后面,下坡的时候又冲到前头去了,让雪宁叫苦不迭。罗夏看见了,晚上回去做了厚实的布垫,隔天偷偷放到雪宁的鞋帮里。雪宁发现后心里感动,那是他俩最亲密的一段日子。
罗夏虽然是被雪宁连哄带骗进来的,却适应得更快。他像所有成功的男孩子那样,身手敏捷而且应变自如。没多久他就蹿到了俱乐部的第二把交椅,仅次于林芳了。外出活动的时候,林芳在前面吆喝,罗夏就站在后面挥动大旗,俨然是一个惟命是从的助将。新人不知道罗夏和雪宁是一对情侣,还笑说他和林芳才是“天作之合”。起先两个人也只当是在笑话他们,罗夏还摆摆手解释原委,到后来就不那么在乎了。直到有一天,在换装的时候,雪宁的视线掠过林芳身材姣好的背部,瞥见林芳鞋里那双同样厚实的鞋垫,突然明白了一切。她想追赶,却发现自己早已错过了剧情。
分手后,两个人着实都心伤了一阵子。罗夏写过几封信给雪宁,雪宁都是含着眼泪看完的。有几天她看见罗夏面对面走来,倦怠的面容写满了悲伤的音符,弹奏的都是哀怨的旋律,几乎忍不住要去握他的手。但林芳见缝插针的速度还是超越了她的节奏,她用激情澎湃的身体为罗夏演绎新的乐章,为雪宁和罗夏的乐曲画下休止符。
雪宁表面上平静,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内心却比罗夏伤得更重。从别人告诉她,罗夏凌晨五点从林芳寝室的阳台爬出来后,她便知道和罗夏再也回不去了。她能给予罗夏真挚而灼热的爱,但罗夏想要的明显更多。
后来的一段日子,雪宁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游离态。看上去她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看到的天色并没有比先前阴沉,脚步也没有变得沉重。但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在她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几乎一无所知。她的这段记忆成了一个谜,没有保存到她大脑的硬盘里,被消磁了,格式化了,有意无意地从《雪宁传记》里抽掉了。
安娜是第一个看出雪宁失恋的人。这有些奇怪,因为安娜是最晚加入俱乐部的,而且起先并没有和雪宁走得很近。巧合的是,一次雪宁在寝室心不在焉,把被子从晾衣架上掉下去了,只好厚着脸皮下去敲门,才发现楼下住的正是安娜。这本来也没什么的,可雪宁那段时间出神得厉害,什么都往下掉,就差直接砸晾衣架了。每每站在安娜寝室门口,雪宁总是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忐忑地等着安娜开门送上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但安娜从没有这样做过。
“不如你搬到下面来住吧。”安娜笑着说。
雪宁不知道安娜究竟是在调侃她,还是一种出乎意料的邀请。她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还真的去向宿舍老师申请了换房。雪宁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半是好奇半是忐忑地,看着安娜领来申请表,指导自己填写完整,再兴冲冲地帮她把所有行李搬到安娜对面那张原本空着的床上。
“谢谢你,安娜。”那天晚上,雪宁枕着夜色,望着对面床上的安娜。她穿着蝴蝶花纹的睡衣,怀里揣着一个小熊抱枕,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谢什么。我也是一个人惯了,想找人说说话。”
“你那么阳光的,一定有男朋友吧,不可能一个人吧?”
“想什么呢。我可不是那意思。”安娜嘟起嘴,瞪了雪宁一眼,“再说,我也不想像某人那样,因为失恋而变得恍恍惚惚的。”
“你……怎么知道?”雪宁害臊地往被子里躲。
“整栋楼都看得出来,失恋两个字就挂在你脸上呢。”
雪宁攥紧了被子,她对自己的失魂状态完全没有意识,还以为自己的伪装无懈可击。
安娜心思敏捷地看见了雪宁的小动作,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其实我……”雪宁抬头试图辩解,却发现对面的床位一下子空了,只剩下一个小熊抱枕堆着笑脸望着自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床架晃动了一下,安娜像一个攀岩高手那样,一咕噜爬了上来,钻到了雪宁的被子里。
“没关系,我也是一个人。”安娜的脸靠得很近,她的双眸更明媚了。“我是孤儿。”
“什么?”雪宁以为自己的思维又跑到哪里夜游去了,才幻听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一直一个人。”安娜攥着雪宁的手,轻轻地说。
雪宁愣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像一个天然抱枕那样,被安娜依靠着。
安娜丝毫不顾及雪宁的惊诧,像个婴儿一般,自顾自地睡过去了。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似乎挂着淡淡的泪痕,又似乎是一道甜蜜的笑容。雪宁疑心当时自己太困,迷糊了眼睛,才把那一刻记得如此不真实,宛如一场梦。
唯一清晰的感触,是安娜温暖的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或许她从未如此安心入睡过,或许她从出生就开始幻想这画面,或许在她梦中反复出现过那个人,可以放心地静静躺在她身边,听她说不切实际的话,聊难以启口的事。她那笑容,分明是在做梦,却把梦里的幸福在现实中实现了。
为什么选中自己?雪宁常扪心自问。也许是因为在那个即将落叶的季节,她们都经历着伤感的青春,也许是因为她们有着命中注定的相逢。
一切都是缘分。或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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