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程瞥了他一眼,他披散的头发凌乱地垂落下来,撒在肩上,额前的头发遮挡了他半张脸,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鸦翅般浓密纤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地随着他眼睛的动作而抖动,整个人形销骨立,好像哪怕再触碰一下就会碎掉似的,却仍然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萧璧鸣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汁,苦涩的味道直冲上他的鼻腔,熏得他微微一皱眉,他看向鹤云程,感觉如果他现在真的能下床,一定要掀开被子逃走了。
他看看鹤云程,又看看勺子里的药汁,沉默片刻,自己尝了一口。
辛辣酸涩的味道突然一股脑儿钻进他的喉头,紧接着舌头连带着喉咙都苦得发涩,他不由自主地一阵咳嗽,咳得整个人发抖,不得已先将瓷碗放在了一边,还余下一股诡异的药味儿顺着喉咙返到他的鼻腔里,他几乎一阵干呕。
鹤云程在一旁看好戏,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璧鸣自找罪受,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不容易咳完,萧璧鸣瞥了一眼鹤云程,见他的防备果然卸下不少,于是又端起了瓷碗,舀了一勺放在他的唇边,挑了挑眉示意他。
鹤云程看了他一眼,几乎有几分像是要笑的意思,他微微倾了倾身子向前凑,他绸缎一样的长发垂落下来,整个人好像一只引颈饮水的小鹿一样优雅,轻轻抿了一口那药,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萧璧鸣展颜,“嗯,你比朕厉害。”
那是鹤云程精神头还没那么差的时候。
如今他一觉就要睡上大半天,醒来后气若游丝,萧璧鸣常常整天整天地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仅仅只是抱着,他不知所措。
他开始幻觉鹤云程是不是变凉了,这个想法让他几近抓狂,他好像活在悬崖边上,差一步掉下去,差一步癫狂。
“醒醒,鹤云程。”他又将他搂在怀里,轻轻用唇畔摩挲他的头发,“该喝药了。”
鹤云程没反应,过了很久很久,才睁开双眼。
他望了望萧璧鸣,没动。
萧璧鸣并不发火,他现在已经很少发火,他左手去摩挲鹤云程的手,用掌心丈量着他的体温,柔声道:“怎么了?不想喝药吗今天?”
鹤云程又闭上眼睛,许久才张开,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萧璧鸣凑近他,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絮絮叨叨:“嗯,你说,朕在听。”
他感觉鹤云程很轻很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用那种只有贴耳才能听见的极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痛。”
萧璧鸣僵直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静。
他感觉到鼻头一酸,眨了眨眼睛,不知所以地抬了抬头,用手掌轻轻地,一遍一遍地去抚摸鹤云程的脸颊,他将头越过鹤云程的肩膀抱着他,甚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朕知道……朕知道,”他声音有些闷闷的,一遍遍说,“朕知道……朕知道……朕……朕来喂你。”
他不知为何而哆哆嗦嗦的手去摩挲着一旁的白瓷碗,指尖与白瓷碗接触的片刻发出一阵凌乱的叮当声,他颤抖的手茫然地寻找着,几乎不知道怎样去端起那个碗。
鹤云程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两下,示意他放下手,随后好像泄力了一般瘫倒在萧璧鸣的怀里,他闭上眼睛躺在萧璧鸣的胸膛上,乌黑的发丝洒了他满身。
门外有一太监推门进来,头点到地上,小声说:“禀陛下,摄政王求见。”
萧璧鸣忽地睁开眼睛,他极轻柔地将鹤云程的上半身安置在床上,他整个人瘦得好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搂在手里的瞬间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抓住,萧璧鸣心下一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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