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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天靠在椅背上,没有反驳。他在车上打盹,周白清知道他肯定醒着,外头风声那么大,他是不可能睡着的,他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看一看前方那绵延至天边的路,不愿意看与他同路的人。
周白清和艳阳天断断续续在公路上开了两天,为了避开那些大城市,周白清绕了条远路,有时还会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取道乡间小径。开在大路上他更是谨慎,每当要经过收费站时,他就和艳阳天调换座位,他一路小心提防,手机扔在了昆门市,吃饭睡觉都在车上,艳阳天还开他玩笑,说凭他这资质完全可以去当特务了。
艳阳天因为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也不用为电视报纸所困扰,每每在服务区歇脚,都是由他下车采购吃的喝的。周白清不挑食,艳阳天买什么回来他都吃,白天他们赶路,晚上夜深了,周白清就把车停在服务区休息。
在到江河的前一夜,周白清和艳阳天身上的阴阳蛊发作,两人挤在汽车后座一通发泄,艳阳天射出来的精液流到了汽车皮坐垫上,周白清把他抱到自己身上,拿内裤随便抹了下,艳阳天也伸手要去擦,他弯腰时,身子贴着周白清的身子,周白清忽然抱紧了他。外头漆黑一片,车里也是,艳阳天看不清他表情,只觉得他喘得厉害,手指都在发抖,好像在怕什么。艳阳天僵在他怀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周白清将他搂得更紧,语带哽咽,醉了一样说着胡话:“你要不是艳阳天,你要只是我师父……那多好……”
他低低唤艳阳天“师父”,可细听之下,艳阳天发现,他唤的不是他,他呼唤的是教他拳法,抚养他长大,骂过他,罚过他,爱护他的那个“师父”。
艳阳天知道周白清是怕了,他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无缘无故担上个杀人的罪名,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没有兄弟可以哭诉,他只好怀念那个“师父”,那个和他全家遇难没有半点关系的师父。艳阳天从周白清怀里挣开,他胡乱抓起衣服裤子就套上,对周白清道:“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你别乱叫。”
周白清打了个喷嚏,也很快穿好衣服。艳阳天下车抽烟,半支烟过去,周白清催他上车,他们还要赶路。艳阳天叼着烟上车,这两天从昆门一路过来,天气暖和了不少,冬装外套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艳阳天就穿了件单衣靠在窗口吹风,周白清看不惯他,把他嘴里的香烟抢走扔到车外,还摇上车窗大开冷气。艳阳天从后座拿了条围巾围上,他总被人说怪,这世间其他的怪他自然是见怪不怪,加上泄欲后他整个人都很懒散,没精力和周白清争。周白清呢,看艳阳天戴上围巾又关了冷气摇下车窗放进热风,他摆明了不想让艳阳天好过,也不知刚才搂着艳阳天孩子似撒娇的那个人是谁。
第五章
江河市东面临海,地处亚热带,气温常年维持在二十度上下,温热潮湿。艳阳天受不了太过潮湿的气候,进了江河市手腕脚踝就痛得厉害,他憋着没说,周白清在车上吃他买来的面包时看他手抖得怎么都擦不燃打火机,就问他:“要死了?”
艳阳天扔下打火机,翻出盒火柴,费劲地划亮一根,颤颤巍巍地把火苗凑到烟上,叹气道:“死不了。”
这两天两夜下来,艳阳天一贴药都没服,周白清看他照样能走能跑,除了精神差点,并无大碍。周白清问道:“你的药到底是不是续命的药?”
艳阳天淡淡道:“谁和你说是续命的药?”
“蓝婶。”
“蓝婶是医生?”
“不是。”
“那不就得了。”
周白清无从争辩,咽下嘴里的面包,发动汽车把车开进了水原路。水原路上多武馆,许多都是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武馆了,艳阳天从前便听说过这条长街,只是一直没机会来,他鲜少出门,一是实在闲不下来,要练功不说,三天两头还要应付来找他切磋的;二是惰性使然,就算有了空,他也宁愿赖在家里浇花喂鸟看书打发时间。他母亲常说他人是少年人,心却是老人心,使起拳来虎虎生风,垂下手来就没半点朝气,实在不像样。
周白清把车停在路边,他让艳阳天下车去坐落在街尾的陈氏武馆找一个女的,跟她说他是来找陈将的。
艳阳天问道:“不用看什么信物?”
周白清道:“你去就是了。”
艳阳天拿了包中药就下了车,正赶上晚饭时间,水原路上不少武馆都摆出了圆桌在武馆里吃饭,师父徒弟齐聚一堂,好不热闹。艳阳天低头快步走到了陈氏武馆,陈氏武馆的正厅里也摆了张圆桌,饭菜已经上桌,只是不见人,艳阳天敲了下敞开的大门,一个腰上系着围裙的年轻女孩儿匆忙从内厅走出来。她看到艳阳天,指着饭桌道:“这位先生,我们正要开饭,有什么事还请饭后再说。”
艳阳天道:“我找陈将。”
女孩儿听了,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上前拉起艳阳天带着他从侧门穿过条走廊进到了正厅后的院子里。
“开饭了啊开饭了啊,都赶紧去吃饭去。”女孩儿冲散落在院子里的数十名劲装男子吆喝,艳阳天有意回避,躲在女孩儿身后的阴影里,女孩儿也护着他,挡在他身前将院子里的人都赶去前厅。院子里的人一走空,女孩儿回首对艳阳天道:“跟我来。”
她松开了艳阳天的手,将他引到东南角一扇翠绿色房门前。女孩儿敲了敲门,道:“七师弟,来找陈将的。”
门很快打开,站在屋里的人一身绿衣,看到艳阳天,眼神玩味地询问:“你同他一道?”
艳阳天看看女孩儿,绿衣人道:“不要紧,你说吧。”
他虽这么说,女孩儿却识趣地自己走开了,艳阳天问道:“你就是陈将?”
“我不是,我叫陈十七。”绿衣人道。艳阳天蹙眉,转身要走,绿衣人轻笑几声,道:“陈将是我本名,已经不用了。”
艳阳天转过身,问陈十七:“有煎药的砂锅吗?”
陈十七走到屋外,问他:“你不带我去见一见他?”
艳阳天道:“他人在外面,你自己去找。”
言罢他回到了大厅问那个女孩儿找煎药的砂锅,女孩儿带他去了厨房,给他找了个砂锅出来。艳阳天趁泡中药的当口点了根烟,女孩儿还没走,看到他抽烟,问他:“你抽烟?”
艳阳天不看她,靠在门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女孩儿又问他:“真没武功了?”
她好像知道他是谁,听过他的故事,对他充满了好奇。可艳阳天对她不好奇,对她怎么知道他是谁,从哪里听到他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前江湖很大,故事兴许听过,可北方的第一不一定知道南方的第一长什么样,现在的江湖很小,都称不上江湖了,更像片池塘,别说池塘里的每只蛤蟆互相认得了,池塘里的蝌蚪都能叫出来每只蛤蟆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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