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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些,谢娴妤便明白了“死”的含义,也才对她当日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过世一事真的释怀。但那种对于生命的敬畏之意却始终埋藏在胸中,随着年龄渐长,越发的显得沉重起来。
谢娴妤记得上一世他第一次发脾气是未及弱冠之时,同书院的几个同窗正在逗弄一只受伤的麻雀。他一眼便看到竹签戳穿了那细弱的身体,登时便急了,扑上去与几人打了一场。他本不喜与人争执,结果反被揍了一顿,归家还要继续接受父亲的训斥,责怪他不识大体,与同窗交恶。但父亲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凡是生灵活动之物,外人又有何权利去剥夺他们生的希望?有些人明明那么想要活下去而不得……
她不跳下去淑妃也可能会获救,但她却跳下去了,无论母子平安是不是她的功劳,此刻她都心安理得,于心无愧。索性淑妃没有拿她不合身份的事做文章,还亲自带病前来感谢她,谢娴妤心中稍稍安慰了些,心想这世上终归还是好人多。你心存善念,终归会有人回报于你。
谢娴妤甫一出神,淑妃便接着道:“臣妾那日落水的事并非意外。”
“什么?”谢娴妤马上就将耳朵竖了起来。
淑妃神色平静,淡淡的流露出愤恨之意,用轻到只有谢娴妤听到的声音咬字道:“那日臣妾跟着姐姐上了桥,身后的裙摆被人踩住,脚下一滑,才失足跌了下去。”
谢娴妤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话都难以出口。能够踩到淑妃身后裙摆之人,除了贤妃还会有谁?
☆、义结金兰
“这件事为何不向皇上说明?”谢娴妤生气。贤妃若只是在小事上钻营些,谢娴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讨厌她,但上次她便暗示过想要除掉淑妃腹中的孩子,这次差一点一失两命果然也是她的阴谋。
淑妃黯然,摇摇头道:“臣妾并无证据,全凭感觉的话如何能做的准?即便真的是有人踩了臣妾的裙摆,也有可能是个奴才不长眼而已,白白要了一条命去。和皇上说也只是让他生气,臣妾和智儿既然都没事,那就算了。”
谢娴妤怔怔的听着,半晌点了点头:“妹妹说的也对,只是辛苦妹妹受罪了。”
这件事即便闹开了贤妃也不会有事,最多找个倒霉的奴才出来顶罪罢了。淑妃虽然平日里不爱张扬多言,不好亲近,但今日看来却是个仁爱慈悲的好主子。谢娴妤这时与她生了几分亲近之心,看她就像也在看自己的妹妹。
“臣妾知道宫内上下都排挤臣妾,自臣妾怀了智儿后更是举步维艰。但姐姐竟然能在臣妾孤助无援之时挺身而出,臣妾这才知道这宫里原也是有好人的。”淑妃说着,斗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谢娴妤不禁有些心疼,从怀中抽了锦帕递到淑妃手里让她拭泪。淑妃吸了吸气,一双美目定定的瞧着谢娴妤的脸,拜托她道:“臣妾现在已经知晓了姐姐的为人了,从今往后便当姐姐是一家人了。臣妾经过这次落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原先体质便弱,如今更是成日里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气来,也不知还能再活多久……”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谢娴妤急忙出口打断她。
淑妃却只是笑笑,坦然道:“姐姐莫急,请先听臣妾说完。智儿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娘亲就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臣妾这样的身体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他,又恐身染风寒再染到智儿身上去。臣妾原本放心不下,但听闻是姐姐帮臣妾抚养智儿,也就放心了。这宫里臣妾就只信任姐姐一人,若有一天臣妾真的去了,智儿就要靠着姐姐照应了。”
谢娴妤万万料想不到淑妃带病来见她竟然是临终托孤,原本打定主意不会轻易将皇子智送回,这时听淑妃说的可怜都跟着动摇了。
“妹妹会好起来的。毕竟你才是智儿的亲娘,智儿肯定也想要有一天被自己的娘亲抱。”
淑妃只是轻笑着摇头,眼神深邃而悠远,仿若点点繁星:“人不能太贪心的。臣妾上辈子积到的福泽才能在宫中遇到像姐姐这样好的人,不敢再求的更多了。智儿将来若能平安长大,如他舅舅般才学卓越,建立功勋,能够忠心耿耿的辅佐皇上和未来太子,这也算是了却了臣妾唯一的心愿了。”
“……妹妹多虑了,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谢娴妤觉得自己就如同黄口小儿一般,在淑妃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淑妃言下之意甚是浅白,皇子智无意去争夺太子之位,只求一生平安健康。谢娴妤感觉淑妃如今为了自己的骨肉在她面前太过委曲求全,即便她其实无意威胁皇子智的地位,淑妃对她的身份也仍旧是忌讳的,生怕将来皇子智孤苦伶仃,她又诞下龙子,而为争皇位对皇子智不利。
淑妃是真的聪明,只可惜红颜薄命,不知什么时候便可能不在人世了。她倒是能够理解淑妃为皇子智安排好后路的做法,只是她原本照看皇子智更多是出于私心及父亲的谋划,这时面对淑妃,便感到一丝心虚。也许,她并不像淑妃所言那样是个大大的好人,只是许多事她无法似贤妃般心狠手辣,枉顾性命,一味的瞻前顾后,妇人之仁罢了。
她看了看淑妃,不免对她心生同情,温柔道:“智儿现在应该正在午睡,不如我让田嬷嬷将他抱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到现在,淑妃恐怕还没有好好地抱过一次孩子。
淑妃一怔,随即垂了眼,睫毛微微颤着道:“不必了,多谢姐姐想着臣妾。臣妾身子未愈,还是不见的好。”
“那你先把身体将养好些,本宫再带着智儿去探望你。”谢娴妤也怕皇子智体弱再染了什么病,见淑妃推辞便也没有坚持。
淑妃定定的看着谢娴妤,突然柔和一笑,轻叹道:“如今臣妾终于知道家兄为何对姐姐如此痴情了……”
这话好比晴天霹雳,谢娴妤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差点没从椅子上跌坐在地。淑妃竟然知道卓翼飞对她的情谊?
“你怎么会……”谢娴妤惊疑不定,忙压下声音紧紧地盯住淑妃的面容。
淑妃反倒甚是坦然,只笑道:“臣妾明白家兄与姐姐的苦衷,如今又知晓了姐姐的为人,定然不会让这件事让他人知晓,姐姐尽可放心。”
这怎么可能放心?谢娴妤目瞪口呆,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方向。
“其实本宫和卓将军之间清清白白,之前是有些事,但只是误会,本宫也真的没有想要……”她咽了口唾沫急忙解释,却越解释越混乱,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臣妾明白,臣妾也要维护家兄的名誉,家兄若是蒙上不好的名声,卓家一损俱损,就连智儿也会受到牵连,臣妾怎么会做那种糊涂事?”淑妃忙安抚道:“臣妾只是替家兄惋惜而已,只能怨家兄没这个福分,不能与姐姐这样好的人长相厮守。”
谢娴妤苦着张脸,知道这事在淑妃面前算是彻底解释不清了。好在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真的逮着一只,其余的都难逃一死。估计淑妃也是有感而发,不可能拿着自家亲大哥的性命到拓跋铎仁面前去告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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