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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们的村长,要救人的快点,否则他马上就去见河神了。」司澄远冷著眼看村民的反应,他从一个个人的脸上看见了惊惧、害怕、虚伪、谎言、贪婪、胆怯...还有自私。「村长身为一村之长,理、理应代表大家跟河神陈情申冤,是、是不是这样的!」突然有一人说道,随即得了多数人的赞同,明明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陋,却敢说得振振有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赞颂村长的伟大与无私。他若有最後一丝悲悯,也在此刻消失无踪,神色里再也只存毅然决然的冷酷。
「一个人嫌少了点,我看你们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不是吗。」他缓缓转过身来,快速的狠拍上几掌,五六个壮汉毫无防备的被击入了河中,反身一抓,几个想逃的胆小家伙,也全入了水,再震几下袍子,最後的三二个男丁也毫无例外的坠进河里,转眼间,岸边十来个人只剩女眷,眼看良人就要灭顶,做妻子的焉能不急,可她们又不会泅水,只能乾著急,几个人回头就对澄远狮吼起来:「你、你这杀人魔!怎能如此狠心!那是十几条的人命啊!是我後半生的依靠啊!没他我怎麽活!还我丈夫来!还我的丈夫来!」她们或坐或站团团围住司澄远,哭天抢地的尖呼搥打著他,眼里是很熟悉的...恨意。
「既然没他你们不能活,那一起去吧。」他心如铁石,说罢衣袖一挥,那七八个哭闹的女眷便跌进河里,女子体力不如男人,当下就几个人沈了。「...村里剩你们三个人也没什麽意思,不如陪著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在下面也有个伴。」存馀的三个女子完全无法反抗,像丢沙包一般,全给投进了河里。一时之间,天赐河面上二十几个人拍打著、挣扎著、哭喊著、求救著。
司澄远静静站在岸边,看他们一个接著一个慢慢沈没,口中吐出的声音宛若地狱幽冥暗道:「你们总算知道那些被你们谋杀的人临死前是怎样感受了吧,我曾经是个再好也不过的人,不求荣华富贵、不求轰轰烈烈、不求名利地位,只愿意跟著馥蝶、跟著小孩,安安份份的在这小村子里渡过一生,结果你们竟为了可笑的理由将她杀害,是,我们没有三媒六聘、洞房花烛,但又如何,虽有那样身不由己的过去,可她从不嫌弃我,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还不能成个家吗,我相信我会是个好爹爹,她会是个好妈妈,我们的孩子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我曾发誓照顾她至死,就算她一辈子疯疯癫癫也无妨,我也发誓会将孩子视若己出,绝不让他因为自己的出身蒙羞,可你们给了我们一家子什麽样的答案?去他妈的河神!就为了那种虚无飘渺的无知鬼东西,你们却杀害了我所有的希望!你们痛吗?绝望吗?不甘吗?恨吗?正合我意啊,就用死亡来偿还过去犯下的罪吧!想变成厉鬼索命的要看清楚,是我杀了你们,我不後悔,想报仇就冲著我来吧!不过...」
当河面上再度恢复平静时,他漠然的随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菊掷入水面,接著说道:「我是不信鬼神的。」活著的世界是人的世界,死人若有意义,那完全是因为他存在某些人心中。他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往离村的路上行去,迎面碰到了三个蹦蹦跳跳的孩子,他们一看到司澄远,便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其中一个孩子小心把怀里剩得半颗果子揣得更紧,这是他要带回给娘吃的,不能给讨了回去。「大哥哥要离开了啊?」带头的孩童装著若无其事的模样,壮著胆子说道。
「嗯。」他掏出一张纸,迅速写些东西,然後递给男童。「这个地方可以帮助你们,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孩童们楞楞的看著这个漂亮的大哥哥,哗,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喔,也不管有听懂没懂,胡乱的就收下纸张点头,崇拜的见大哥哥帅气上马驰去後,孩童们嘻嘻笑笑的打闹著往回家的路去。
(32)
连年天灾人祸,这世道并不平静,疫病埋葬了农村大部分的男丁因而导致生产力不足、饥荒蔓延,城里情况虽不乐观但总可勉强度日,但乡下地区早已饱受摧残,因为粮食不足而倒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官衙却以总总推托之词迟迟不肯发放赈米,还变本加厉,加重税赋与强徵土地,所谓饥寒起盗心,吃不饱的人们纷纷舍弃良心干起了强夺劫掠的无本生意,江南地区的各处山头盘据的野盗数量急遽增加,让找仇家的困难度提高不少。
离开渔村之後,他心情日益烦躁,初时还能念在他们不过是为了生计,乃不得已才干起土匪的份上,教他们一些正当口的法子,可後来他只是冷冷看著那些人怨天怨地又贪得无厌的嘴脸,再也不想多费唇舌,歼灭了一个山头就到下一个山头,手里的木剑吸收了斩人时四溢的鲜血变得通体透红,像是隐藏了无数人的怨恨,散发出著令人畏惧的阴气。
如果一个人杀人越货已经毫无罪恶感,那麽几乎可以不必期望他会自行放下屠刀,已经近三年了,这群人的脸孔就像个恶梦,化成灰仍还是那麽鲜明清晰,司澄远嘴角扬著一丝讽刺,生意越做越大了呢,筑起坚固豪华山寨,换了比军队还精良的兵器,牢里绑著的年轻的男女这次要卖往哪里呢,看来日子过得不错,随便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头目都可以收上两个老婆,想必土匪头子一定更是逍遥吧。
不要问他有没有犹豫,在他当著一个孩子面举手砍下他父亲的头颅之後,他的心随著溅上脸庞的污血冻成万年寒冰,他知道有些人是无辜的,但他克制不住自己…好像心口有一个万丈深渊,如果他不把什麽填进去,那里就会跑出什麽妖魔鬼怪一样,所以他只好拚命的…拚命的灌著人们的哭喊和求饶,灌著人们温热的血液与泪水…
脚下叠著腥红的肉块,直到放眼所及再也找不到一个活人…他终於停下了手,红剑从麻木的掌中滑落,轻声没入土中,任山风再怎麽强劲,浓浓的血腥味飘之不去,他是…罪人。
「你长得真俊,一定跟我合得来,请问尊姓大名,朋友。」旁边大树上不知何时坐著个男子,他两脚在树间晃呀晃的,无视於遍地尸首的炼狱景象,居然还能笑出来。「你杀得太激烈喘成不会说话啦,好吧,我委屈点先自我介绍,在下韩墨北,今年二十一,未婚,兴趣是吃饭和流浪,我都漏底了,该换你才公平了。」他笑嘻嘻的说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杀人灭口。
「…你不怕我?」不怕一个连妇孺老幼都能痛下杀手的人?他有些恍惚的问,思绪不知游荡何处,整个人像无根的浮萍,明明站在那里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极恶之徒,杀人是不哭的。」他早些时候就到了,整个过程全程目睹却没有出面阻止,因为…他没看过一个人这样哭泣著杀戮…好像有著如大山般无法负载的悲痛,还有满腔几乎要炸裂的憎恨,又像是在残忍的鞭笞自己,不停的挥舞木剑,无情将鲜血染上自己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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