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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当然是那张纸条,街灯不算亮,迟朗眯起眼,纸条上面写着:
你把那些都用完吧,这样,至少一个月,你身上就是我的味道了。
当然你也可以用它们做点成年人的事,放心,我不嘲笑你,我也顺走了你两条内裤。
周青脉写字太漂亮了,笔锋也太锐利,和这些内容显得格格不入。迟朗蹲在那儿,僵着,脸蛋麻着,一动不动。
房东大姐从猫眼看到他迟迟不走,就推开门,“哎,小伙子呀!”她轻声叫,怕吵到邻居,“身体不舒服?进来坐坐伐?”
“没事,没事,”迟朗抱着纸箱跳起来,“谢谢您!”他冲房东点头致意,然后只身快速走上寂静的街道,挺胸抬头地,一看就很健康。
15
坐地铁去接人,虽说听起来有点寒碜,但对周青脉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接的也都是同一个人,那家伙叫迟朗。只不过,以往周青脉把迟朗接上,两人什么多余的都不会做,一定直奔宾馆,什么速8,如家,7天连锁,选择多了去。当然,也不是没有上档次的,在快捷酒店厮混腻了,迟姓资本主义公子哥就会来发大的,大四一年,他回国四次,带周青脉去过凯宾斯基、希尔顿、友谊宾馆、香格里拉,并且一住就是连周住。
于是,当迟朗回国并留在北京的时候,周青脉这个从来挑不出错的优等生也就绝不住宿舍。
之后他会把迟朗再送到北京南站,看他提着一大堆行李,装作刚回国的样子,乘上回往杭州的高铁。等迟朗陪了几天父母,又从高铁站钻出来的时候,周青脉往往会有种怪异感觉,他觉得时间终于在这一秒接上了,又开始流动了。
他会接着和迟朗厮混一两天,然后去到T3航站楼,送他回美国。
如此往往复复。
但这次有所不同,他去南站接人,却不用再去机场送人——迟朗从杭州过来,并且短时间内并不用走。
事情的前后是这样的,他们谈了大概一年的异地恋,周青脉毕业留校读研,并且开始在建外大街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简言之就是打杂搬砖给大律师理文件倒水。迟朗则没有把学业继续下去的打算,其实他大学四年并没有荒废,学了商,还学了计算机,甚至大三时就在美国偷不吭做了个互联网产品,成了光杆CEO,还小红了一把。
那个产品有PC端,也有APP,专门针对身在美国却想点中国外卖的华人,连接了食客和中餐菜馆,无论从界面还是使用流程都非常符合华人的习惯,目前主要覆盖了洛杉矶,湾区和纽约三个地区。
迟朗毕业前把这玩意全权卖给了美国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大赚了一笔,回国前的晚上他才他把这事儿从头到尾告诉周青脉,还说要回来按这个路子创业。
周青脉显得格外冷静,说,“这不行,中国外卖市场早就饱和了,回来你赚不到的。还是你就想夹缝中求生存啊。”
迟朗也显得格外冷静,说,“赚不赚得到无所谓,在国外做这个也没觉得会赚多少,我目前也不会缺钱。”
周青脉笑了,“不赚钱你当初做这个干什么?为广大华人的胃做个慈善?”
“可能是为了……找个留在你身边的理由?”迟朗也笑了,“脉脉,我向他们证明我能自己赚到钱,这样我回国,不回杭州待着,就说我要在外地闯荡一下,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然后我们在一起,钱肯定是能找到方法挣的,我也是肯定要离开他们的。”
这所谓的“他们”指的是谁,当然不必多说,迟朗此番回国先去了杭州,也是为了和父母说清楚。现在,此刻,他要回来了,真正地回来,回北京并且不再走——周青脉在高铁站台出口的老边饺子馆旁边等他。
人流中,迟朗渐渐从扶梯上显现,先是发顶,再是脸蛋,又是一件印着凤梨罐头和短发王菲的深绿T恤,紧接着他过了闸机,丢了行李,抱住刚从律所下班,穿着雪白衬衫的周青脉。周青脉摸了他后脑勺一把,手掌滑过脊背,最终在腰上拍了拍,“行了,哥请你吃饺子。”
他们进店坐下,选了五种馅儿,每种点了三两,还有酸菜白肉和地三鲜,摆了满满一桌。
迟朗一直把手放在桌子下面,菜上齐了,他不得不抬起手来,周青脉一眼就看见他左手背上深深浅浅的细红血痕,把皮肉都肿起一层。这伤痕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以说是从高中开始就恨之入骨——迟朗的父亲专门用上好的海南黄花梨做了把两根筷子粗细的戒尺,周青脉只听迟朗零星描述过,说是上面本来还带细刺,但是长年累月竟给磨秃了,打人越来越不显威风,高三那会儿,他父母还商量着再做一根。
“身上有吗?”周青脉冷冷地问。
迟朗显得很不自在,“没有,我这么大人了,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拳打脚踢的。”他短暂地笑了一下,“你也可以检查呀。”
“嗯,你这么大人了,”周青脉放下那一筷子地三鲜,抱臂坐着,“那你还乖乖让他们打?你怎么不打回去?”
“……那样的话,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他们是想让我在国外接着读研的,”迟朗垂下眼睫,有点讪讪的,“被说几句不孝子,打一顿,然后不多事,直接放我走,还说逢年过节也别回去烦他们了。我觉得很值啊。”
周青脉点了点头,“很值。这个牛肉馅好吃。”他给迟朗夹饺子,又给他夹粉条、血肠、土豆茄子,堆了迟朗一碟子,周青脉则一直紧紧咬着嘴唇。看迟朗开吃了,他也吃了两口,忽然问:“我哪天杀了他们,你有意见吗?”
迟朗一愣,“啊?不会吧。”他又笑了,沾了沾醋汁,吞下一颗西葫芦鸡蛋馅的水饺,“我觉得,怎么说,罪不至死?”
周青脉用筷尖在自己盘中的茄子块上扎了个眼,“的确,在中国,那些行为甚至判不了刑。我要是真杀了,我倒要服死刑了,总觉得这个死法对于法学生来说还挺蠢的,”他扑哧笑出来,轻轻摸了摸迟朗放在桌上的左手,那只被伤狠了的手方才一动不动,仿佛不知所措,而现在,周围是火车站如潮的喧闹,他的触碰显得比沧海一粟还细微,“就是,真的,心疼死老子了,说点高兴的吧,明天周末,咱们去看看房子?”
“房子?”迟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啊,我现在住老楼,三人一间,有个室友这两天不在,我找他借了床,你今晚先凑合一下,”周青脉的膝盖在桌下碰了碰迟朗的,“但以后总不能让我们迟小CEO一直委屈啊。还是得租房,一室一厅就够吧,我前两天联系了几个房源,房租就AA,怎么样?”
迟朗越听,脸上的兴奋就越飞扬,他的快活来得很容易,也很快速,他快活起来就好像什么都不用管了。“我们要同居了?长期?”迟朗囫囵一口吞下水饺,用双膝夹住周青脉的膝头,一个劲地蹭,“我的天,脉脉,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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