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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的年轻商贩回身看了一眼,一名身量颇瘦小的管事知其意,策马赶上来,低低唤了一声:“公子。”
“伤已好了?”年轻人昂着头,骏马行得不急不缓。
管事穿着一身蓑衣,斗笠半遮面,露出尖俏下颌,以及脖颈上隐约一道新鲜疤痕。
“托大人的福。”声音中丝毫未见怨怼。
“这方是你的本性?”年轻人忽然笑了笑,“殿下和我,当年都被骗了。”
“本性?”瘦弱的管事低低笑了声,伸手一扶斗笠,露出清亮至极的眸子,“连我自己都看不透,大人却看透了?”
此刻扮作了商贩的左将军景云,缓缓将目光移过去,上下凝濯片刻,只说了四字:“天生凉薄。”
天生凉薄?
维桑咀嚼着这四个字,愈是回想,愈是唇齿生寒。
从青州府到长风城,脚程快的,大约需走上六七日,只是扮作了商队,暗中实则监视着流民装扮的士兵们,景云行得并不如何快。
因天下四分五裂,诸侯林立,烽烟不断,大道上常见流民们四散,诸城池的看守也习以为常。他们拔出刀剑,呼喊恐吓这些难民,不准他们入城,将他们赶上周围的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落脚在离长风城十数里远的营帐中,维桑拆开右手上包裹的棉布,粗粗看了眼长出的新肉,果然,没有再长出指甲片。
昨日痛楚尚惊心,今日却已痊愈。
这世上万物,历过再多伤痛,在时光流淌中,总也能渐渐完好。
维桑弯腰出了帐篷,看着周遭莽莽群山,他们留在此地,已经一月有余。
眼见景云带着数人一身尘土,下山而来,维桑急忙跑去,问道:“如何?”
景云依旧对她不理不睬,他身后一名模样老实的汉子抹了把汗,笑道:“姑娘,渠首已经找到,正在改道。”
“与上将军约定的日子,大约还有半月。”维桑心中盘算了片刻,又望望这极晴朗的天色,掩饰住内心焦虑,“徐叔,来得及么?”
徐叔沉吟了一下,并不敢答应,维桑心下一沉,却听景云道:“按照约定,上将军明日率军开拔,今晚便开始了吧?”
春日里是极干燥的天气。
镇守长风城的是老将王诚信。老将军生平并没有什么嗜好,唯好酒,入夜之后便会在府上小酌几杯。这些日子雨水颇少,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老将军倒了一杯酒下去,忽听门口军士传报:“将军,前边斥候传报,逆军已祭过天地,明日便会开拔。”
老将军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领军是谁?”
“江载初。”
“宁王啊。”老将军低低叹了口气,花白胡子略有些翘起,他神色不动,“终有这一日,来便来罢,。”
话音未落,空气中弥散开一点火星子的燥味儿,蒙蒙夜色之中。亮光一现,却是远处群山秀木中,映得天边星子也黯沉了下去。
老将军走至窗边,眯眼望了望:“莫不是这山上走水了?”
“天干物燥,长风城周围群山上多是挖野菜充饥的流民,只怕是夜半烤火,点了这山也未可知。”副将忧心道,“将军,需要派人去扑灭么?”
“大敌当前,不得分兵。”老将军霍然转身,“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在点将台备战!”
“韩公子,火势如今蔓延开半个山头,只怕……城内守将会下令扑火啊。”
灼热的气息旋流扑面而来,维桑站在山地,看着烈烈雄火,只觉得鬓边的长发都被烤得微微卷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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