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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耶律亓看中的东西也好,人也好,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得意地坐到舒流衣身旁,伸手轻抚舒流衣脸庞。「流衣,你我终於又在一起了。」
舒流衣自从进了车厢後,就一直坐著怔怔出神,这时总算恢复了些生气,侧首凝望戎骞旗,茫然道:「为什麽非要带我走?你明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像最初那样喜欢你的。」
「就算不喜欢,你也还是我的。」戎骞旗霸道地捏住舒流衣下颌,笑道:「我说过,你是属於我耶律亓的,难不成你已经忘了?呵呵,我的东西,绝不容别人夺走。」
「原来只是这样……」舒流衣也笑了,阖眼不再言语,任凭戎骞旗凑过头来,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掠夺走他的呼吸。
意已阑珊,心如死灰,又有什麽可在乎。身边这个人,是谁,又不是谁,都已没了意义。
舒流衣就在一天天的行程中,在戎骞旗面前,急速地消瘦下去。明明三餐都未间断,可他就是飞快变得清瘦孱弱,之後饭量越来越小,最後食不下咽。
离开瑶池的第九天,舒流衣已经无力维持坐立,躺在雪白的貂皮坐垫上,睁著双眼发呆。他的脸,比貂皮更白,找不出丝毫血色,眼窝也和双颊一样深深凹陷。
随军的医师在给舒流衣喂薄粥汤,一汤匙进去,很快就呕了出来,他额头冒汗,抖著手继续喂食,舒流衣却根本无法进食,全都呕在了坐垫上。
「到底得了什麽病?」旁边的戎骞旗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揪住了医师的衣襟,怒道:「再医不好舒公子,你就别想留住脑袋吃饭。」
医师惊得魂飞魄散,直叫戎王开恩。「小人再想办法。」
戎骞旗恨恨放开医师,烦躁地道:「都针灸了好几回,为什麽没半点起色?我看是你这庸医没用,连病症也抓不准。」
医师羞红了一张老脸,壮著胆子顶嘴:「回禀戎王,舒公子他得的是心病,还得心药医。小人也只能尽力而为──」
「滚!」戎骞旗越听越怒,一脚将医师踹下马车,回头俯视舒流衣,心痛之余又按捺不住嫉妒。「流衣,你就这麽在乎秋凤舞?离开他,你居然就不想活了?」
听到秋凤舞的名字,舒流衣木然的眼神突然生出了些微光亮,但也仅是瞬间,又复黯淡。
「咳咳……」他无力地轻咳著,每喘息一下,额头鬓角都在冒冷汗。戎骞旗不忍再朝他发火,拿了巾子默默地替舒流衣擦去嘴边的粥汤。
马车还在行进,单调的车轮马蹄声里,只闻两人的呼吸。良久,戎骞旗终於伸出手,沿著舒流衣脸庞轮廓轻缓游走抚摸,指尖所触,几乎是皮包骨。
秦淮河上,那个眉目多情慵懒微笑的风流俊公子仿佛已如那年摇晃破碎的水中月,逐渐褪去了颜色……
他倏然觉得好恨,拧紧了巾子。「流衣,我真後悔送那张喜帖给你。如果你没有去昆仑派喝我的喜酒,你也不会认识秋凤舞,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而他,或许也就不会失去流衣……
「不关你的事……」舒流衣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摇了摇头,轻声道:「就算不去昆仑,说不定哪年哪月,我也会和他相遇。这是我的命。」
半生都在人海中辗转寻觅,一次次地沈沦,又一次次地失落,当他以为自己终於找到了可以让他停驻的那一个人,不顾一切奔上前,却不料那只是万劫不复的不归之路。
是否老天爷也认为他太过风流,所以给了他这样的宿命?
舒流衣绽开一点虚弱的微笑,眼中很亮,若有水光。「骞旗,你说,喜欢一个人,究竟该怎麽做才好?」
第10章
听到舒流衣重拾昔日称呼,不再疏远地唤他戎兄,戎骞旗本该十分高兴,可舒流衣话里的伤感又令他胸口微酸,沈默著无言以对。
舒流衣也没指望戎骞旗能告诉他答案,低咳著慢慢地道:「我十六岁时,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的西席。他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也很循规蹈矩,做什麽,都要照著圣人教诲。呵,我心里常常暗笑他迂腐,可我,就是喜欢上了他。咳,骞旗你知不知道,我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打了我一记耳光後就跑了,从此都没有再回来过。我那时就想,是不是做错了什麽?想了整整两天,我终於想通了。我没有错,只是他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戎骞旗从未听舒流衣谈论过年少时的事情,闻之只觉鼻酸,低声道:「所以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
「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舒流衣沈浸在昔日回忆里,声音变得益加温柔起来。「玉郎是第一个说过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人。我那时真是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他黏在一块,可是那天他从孔学士府里回来,心情很不好。孔学士要招他做东床,他说舍不得我,但要是拒绝孔学士,他的仕途也就完了,再说他是家中独子,总不能让虞家绝後。」
「陈年旧事,你就别再费神去想了,好好睡一觉吧。」戎骞旗不想舒流衣再伤心耗神,况且听心爱之人追忆旧情人,多少有点刺耳。
舒流衣却置若罔闻,兀自微笑:「玉郎他待我很好,就是对名利看得重了些。既然他热衷官场,那我就放手让他去。隋棠麽,和他完全不同。脾气暴躁,嘴巴又毒辣,呵呵,可我就是喜欢他想什麽便说什麽的性子。可惜他自小就订了亲,未婚妻家又遭变故,举家来投奔他。他是个有担当的,有些事,不能像我这样随心所欲。唉,他那未婚妻我也见到了,真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对隋棠又那麽爱慕,隋棠要是退婚,只怕她真会自寻短见──」车身一个剧烈颠簸,他一阵咳嗽,再也说不下去。
戎骞旗急忙吩咐车夫停车,又叫那医师进来施针。
医师忙碌半晌,舒流衣总算顺了气息,倦然闭目,沈沈睡去。
戎骞旗瞧著舒流衣憔悴之极的容颜,心下烦忧。他身边除了个行军医师,也没带什麽珍贵药材,回上京後倒是可以召御医为舒流衣医治,但还需走上个把月。以舒流衣眼下的身体,哪里还有力气撑到回京。要是轻骑上路,固然能早些抵达上京,可舒流衣又决计受不了马上奔波劳顿。
他思量再三,仍是一筹莫展,最终颓然靠在了车厢板壁上,长叹。
舒流衣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翌日午後才悠悠苏醒。似乎因为休息充足,气色竟透出些红润。戎骞旗却从医师惊恐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心猛地一沈──这情形,莫非是回光返照?!
医师颤抖著执起银针,想再为舒流衣针灸。舒流衣摇头,只望著戎骞旗。「不用了,让他出去吧。我只想静一静……」
戎骞旗纵有再多不愿,面对舒流衣近似哀求的神情,也无法拒绝,轻挥了挥手。医师如蒙大赦,忙离开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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