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茶汤清碧的六安瓜片。
“你喜欢喝这个?”
沈弗峥回答:“以前没喝过,那次送你去宝缎坊拿衣服,店里的人泡了一杯给我,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他泡茶的杯子是咖啡杯,钟弥望周围,确定了这的确是个西式的咖啡座,陈列柜上咖啡豆品类很多,但不像随便能拿出六安瓜片的地方,她很好奇:“谁帮你用这个杯子泡的?”
“我问他们有没有这种茶,他们叫我稍等,然后就这么拿来给了我,我没那么爱喝茶,用什么杯子,也没那么多讲究。”
钟弥低声说:“还挺稀奇。”
带优雅手柄的咖啡杯里泡六安瓜片。
“稀奇不好么?”他淡淡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面朝落地窗外看雨。
大雨时的天光是瞬时变动的,明暗闪接虽然并不明显,但只要留心观察,还是可以看出帧与帧之间的光影差别。
帧,听起来像是电影名词。
她意识到自己在美化。
就像所有离别,人们总觉得离别具有脱离日常的诗意。
而诗行词篇里,离别往往是相思的上阙。
钟弥低下头,也去捧杯子喝水。
唇舌经由柠檬水潮润,她抿一抿,微微的酸,似攒出一点可供滥用的勇气,问对面那个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新鲜?”
沈弗峥放下杯子说:“你这话也很新鲜。”
也。
钟弥了然。
她去翻自己带来的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其中的东西,放手心里,摊到沈弗峥面前。
“你不是让我帮你看手相吗?我帮你算过了,你命犯孤星,易遇邪气,小桃木是辟邪的,这个无事牌送给你。”
沈弗峥从她手心收过来。
这种耐得住年月的木料都很有灵性,新有新的样子,旧有旧的样子,痕迹无法说谎,他手上这个显然是后者。
沈弗峥复述她的判词,命犯孤星,嘴角随即弯了弯,他好笑地问她:“看手相都不需要我把手摊开吗?”
钟弥面不改色:“都说了我全凭胡说,哪需要那么多依据啊。”
他笑容更深。
东西是个挂件,但无事牌没什么花哨纹路,只要料子好,也不那么讲究设计和雕工,没什么赏玩意趣,图个意头好罢了。
可沈弗峥却提着编绳,前后翻面,仔细打量,仿佛拿到出土文物似的在慢慢研究。
钟弥却不想再多待。
“你今天走,我就不送你了,本来我们也没熟到那种程度,我先回家了,祝你一路顺风。”她说着拿包起身。
沈弗峥留她:“我下午走,中午一起吃顿饭?楼上就有餐厅,本地菜做得还不错。”
钟弥得承认,他简单的一句话就具备拉扯的力量,她甚至不知道他说的“下午走”和之前说的“不急这两天”,是否都是临时起意的一句更改,挪动的脚步就像被牵引住一样。
但钟弥知道,他做这样的决定很简单,甚至没有半丝犹豫纠结。
他太游刃有余。
这种游刃有余太超纲,甚至推翻了钟弥对游刃有余这四个字的认知,她曾以为游刃有余是一种灵活,实际上,最好的游刃有余是让人察觉不到灵活。
只是自然妥帖,无法反驳。
但是可以拒绝。
所以钟弥摇头说:“不了,沈先生自己享用吧。”
有时候电影不上不下放到后段,即使此刻剧情的悬念无比吸引人,看垂死挣扎的进度条也该知道,这故事要烂尾了。
没有什么空余再去发展了。
沈弗峥没有强迫她,或者再出言挽留什么,他一直很尊重人,只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跟钟弥说:“外面在下雨,我让老林送你。带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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