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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还顾得上他是疯了还是成精了,几步奔上前去,拎起他领子,赶紧捶胸拍背,面上早是血泪横流:“公子,你别死,你死了我可怎么办,你不能死,公子……”
我还想着再纠缠一下丁墨谙,也还想着再看一眼许来娣,想着嫁人生子,想着七老八十的时候坐在太阳底下肯地瓜,你要是死了,我能想得就只剩下怎么给自己安排一场风光而满意的葬礼了。
可是我多不甘,早知道如此,管他什么廉耻,只管下了春药把那丁墨谙煮成米饭,刻成方舟,就算霸王没能硬上弓,至少便宜了苏良辰那根烂稻草也是好的。
“公子啊……”
我这一巴掌下去,底下发出怪音。
“呃……”
我停手,摇了摇颜如玉的脖子,只见他泛青的面皮抽了抽,随即缓缓掀了眼,艰难开口:“没死,你嚎个什么。”
我喜出望外,用袖子抹了把脸,扶他靠在墙边,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公子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若死,我真的不活了,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想跟那人一样,死得那么吓人,我还指望着以后有人给我烧点纸,让我地下的日子过的宽裕一些。
他闻言眼色一定,微微蹙了眉,直直看我,只是一瞬间失神,随后又极快的面露鄙夷:“你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取蛊了。”
我凝眉看他:“你解了毒,我取了蛊可不都是皆大欢喜的事,干嘛非得玉石俱焚,我这人中庸又善良,懂得因果报应的道理,看不得有人受难的事。”
颜如玉冷笑,随后转过眼,垂眸望着面前那一团火,道:“这世间枉死的人岂不多如牛毛,你不去害人,也挡不住别人害你。”
说着瞟了我一眼:“我当年中这合欢之毒,也只是才十三岁而已,我害过谁?可还不是一样被人害?我不信因果轮回那个理,你想说,就说给那尊泥菩萨听去,看他能不能帮你。”
求佛?我抬头朝脑袋上的菩萨望了望,以前跟我娘去庙里烧香,我不是没动过诸如:菩萨啊,把丁墨谙赐给我吧。之类的邪念,可我终究还是脸皮太薄,顾忌廉耻问题,又怕遭神佛唾弃鄙夷,只能委婉的许下,菩萨啊,请赐予我良人一只,这般含糊不清的愿。
可我没等来丁墨谙,倒是把苏良辰这祸害给盼了来,于是我笃定,神佛定是领会错了我的意图。再上香时,我特意申明,望丁姓男子可为我夫,可结果是,丁墨谙竟然企图成为许来娣的夫,这神佛是不是盲了?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盲的不是神佛,根本就是我自己好不好。想起丁墨谙,心里飘过一丝苦涩,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唉”。
“现在没时间唉声叹气,你去把那具尸体拖到河里扔下去,我需要打坐运功。”颜如玉面无血色,面朝火堆,阖目盘腿而坐,指使我的态度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我斜眼瞪他,还不太习惯被人指手画脚的生活,刚想开口,只见颜如玉的脑袋上升起轻烟渺渺,看上去好像一尊上好的香炉。帮他毁尸灭迹便成了同流合污,可若是出淤泥而不染,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而言。
我恨得咬牙切齿的走到那具干尸面前,想了又想,于是从裙摆撕下几条布料,从尸体的脖子上缠了几圈,待绑得牢实之后,便使劲儿往外拖。
尸体虽然被虫子吃的差不多,可一副骨架还是挺重的,整个人卡在门槛处死拉硬拽的却一直拖不出去。我没办法,只好一只脚蹬牢门槛,两只手拼命使力,这么大力一抻,居然猛地把尸体抻成了两段,那颗恐怖之极的头颅从我脚边球一样的滚开,我顿时觉得脚下生冰,瞬间冻僵了我全身。
头颅滚出不远,停在不远处,那张狰狞的脸刚好朝向灯光这一面,表情一目了然,她嘴角上挑,似乎在对着我微笑。她身后就是河面,夜半时分,清辉月色拢在水面上,似乎生出一层青白烟雾,哗哗的水声实在很像女人发出的窃窃笑语。
我头皮发麻,心跳急速,眼睛直盯着地上那颗头颅,不知为何,总觉得它会突然跳起来,跟我身后那具尸体一样,然后发出恐怖笑声朝我飞过来,狠狠掐住我脖子,让我偿命。
我站在原地发抖,身上像是爬过一百二十只跳蚤,鸡皮疙瘩一浪翻一浪,让我倍感毛骨悚然,算了,这工作还是天亮了再说吧。我往后退了一步,只感到身子被什么挡了一下。这个,有那么一点点,好像是,人的身体。
惊恐之感如烟花乍放,在我脑皮上遍地开花,于是,毛发蒸蒸向上的挺立在我脑袋上。就连人中处也颤抖个不停,我习惯性的淡定自若,只是心里还担心,这招蒙得了人,不知道能不能蒙得了鬼。
我动了动身体,挪开僵直如假肢的腿,这一步迈的奇大,大到我甚至听到裙子被拉裂开来的声响。
“你还挺能忍,连叫都不叫,不过也没关系,俗话说习惯成自然。”我听着声音熟悉,酥麻感一定,僵直的转头往身后看去。只见颜如玉站在门口,身形瞬间高大许多,脸色雪白如纸,嘴角却有戏谑笑意,眉梢虚弱的抖了几抖,似乎非常享受看我魂飞魄散下的经典式筛糠动作。
那不是诈尸的尸体,尸体还在他脚下踩着,这正是颜如玉瞬间高大的原因。我急火攻心,混杂着极度惊吓之后的大脑空白,只觉得像是骤然抽掉我心头一根筋一样,我怒然睁大双眼,白眼一翻,倒了。
“哎,你等等再昏啊,好歹把剩下这半弄出去。”
我安心闭上双眼,只管朝颜如玉那边无责任栽倒过去,开玩笑,此时不倒,更待何时?至于剩下那半截尸体的来去,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说许七小姐,您昨晚睡得可还舒服?”颜如玉蹲在我面前,看我咬着馒头,剑眉深蹙,阴阳怪调的问我。
我抬头看他,撩了撩披头的长发,眼神诚恳:“公子别恼,就算帮您洗脚擦背我也绝无二话,可搬运尸体这种差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我娘给我算过,道姑说我性慈佛缘深重,沾不得那种阴气十足的东西,不然肯定短命。
我要是短命,公子还得再弄个姑娘来养虫子,若是弄个没我这么听话的,左右都是麻烦。我可是心甘情愿帮公子的忙,公子总也要共体时艰,顺便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一下嘛。”
颜如玉瞥我一眼,顺手丢下一件东西在我身侧,边往外走边道:“既然许七小姐连帮我洗脚擦背都乐意的很,那我若是还推辞岂不是枉费了姑娘的一片丹心。再说路上带着你实在是麻烦,还要供你食宿吃穿,按理说,我就是你衣食父母,不过我这么年轻,还不想给谁当爹当娘,做个主子还差不多。”
说着他转过身,唇红齿白的朝我妖娆一笑:“我是主,你就是奴。”
颜如玉转身出了庙,我横眉冷对的盯着门框,狠狠的拍了拍被他丢在地上的那个包袱,灰尘顿时四起,把我呛个半死。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卑躬屈膝不说,还得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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