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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一齐想着,只是她们几个皆是和顺之辈,虽也聪明伶俐的,可是素来不在这上面用心,又如何想得出?虽想了几条,却都不妥。又听那边小丫头来喊了,只得暂时忍了,进屋伺候。
且说紫鹃等人进房伺候水溶黛玉夫妇两个吃饭沐浴,今夜是梦晚知晚值夜,亥时许,除她二人其余人皆下去歇息了。她二人先看了各处烛火,一应皆安全了,又看了茶奁内热水等事,都妥帖了方才至值夜的小间里睡下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黛玉起身洗漱了正由紫鹃服侍着梳头,忽道:“紫鹃,今儿是十五吧?”房中众人手上皆是一顿,紫鹃与晴雯相视一眼,道:“是,今儿是十五了。”待看黛玉只低着头不语,不由心中焦急,正要说话,却见水溶却是笑着过来道:“今儿要出门,给王妃好生打扮打扮。”
屋内的丫头都不由一愣,黛玉也道:“今儿要去哪,怎么昨儿不说一声,一点准备也没有。”水溶笑道:“昨儿你躺下就睡着了,我怎么推你都不醒,我怎么和你说。”黛玉面上一红,瞥见屋内的丫头都红了脸抿着嘴笑,便“啐”了一口,道:“又不正经了。”于是低头不语。紫鹃等却犯了难,问道:“王爷今儿是带了王妃出门去哪里?王爷说个地方,我们也好安排。”水溶笑道:“只是走亲戚罢了,穿正经出门的大衣裳便罢了。”
紫鹃等应了,一时黛玉穿衣梳洗毕,水溶便携了她手先至太妃上房请安,太妃也刚起,三人一同用了膳,水溶便向母亲禀了要出门的事。太妃含笑道:“去吧,天好的很,正该出去走动走动才是。”而后方告辞出来。
出了门,依旧是陇长的王府出行队伍。虽不如昨日入宫庞大,但也够撩眼的。
黛玉掀了帘子瞧外面的景致,竟是一路招摇着往城郊去了,见水溶倚在松香色弹墨靠垫上正看书呢,不由道:“这到底是去哪里?就算是去九天宫殿阎罗堂,也得让人心里有个底不是?”水溶笑吟吟地将手中书卷放下,拉过黛玉入怀里靠着,又伸一指在她面前摇道:“佛曰:不可说!”黛玉只差没气怔了,只转过头不理他。却听依靠着的胸膛传来厚厚的笑意:“好玉儿,你放心吧,这地方你去了定会欢喜的。”黛玉既惊且奇地看着他,见他只是含笑不语,只得罢了。
车马队伍行进了约半个多时辰,黛玉正昏昏欲睡,却听外面婆子道:“启禀王爷王妃,已到了。”
水溶便笑着拉起黛玉的手,道:“来,下车了。”黛玉由他拉着,待一出了车门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只见眼前的是一座深宅大院,朱红色漆门,左右两只貔貅立在书箱上,气势迫人。虽不及北静王府及荣国府那般高门,却显然也不是小户人家。此时那两扇大门大开,两溜雁翅的下人跪在一旁,高声道:“恭迎王爷王妃!”
可黛玉怔愣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正门之上那黑色的隶书“林府”二字,笔力遒健,又带着超逸之气,这个字体她自识字起看到这么大,哪里能不认识。
“这里是……”水溶见她犹自愣愣的,便索性一把抱了她下来,笑道:“傻玉儿,到家了还不知道么?”黛玉犹自狐疑,道:“我是在做梦么?”而后门内鱼贯走出十来个婆子媳妇丫头,簇拥着水溶黛玉二人进去。
院落深深,黛玉脚下如踩着云一般软绵绵的,水溶便含笑半拥半抱着她走,好在已无外人,众人只作没看到。而黛玉只觉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是江南的家,一样三进三出的宅子,月亮门,紫檀木雕花冻石顶屏风,十数棵垂丝海棠花叶茂盛,紫藤在大理石柱子上蜿蜒攀爬……那熟悉想念的物事。却终不及那个站在亭中含笑看着他的青衫男子更令人震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骨血相连,不是如海还能是哪个?
积攒多时的思念再也忍不住,止不住的泪凝于睫,飞奔过去……
“爹爹!”扑进那人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一旁众人无不面带喜色却又拭泪的。好半晌,如海方先收了泪笑道:“好孩子,快莫哭了,今儿是你回门的好日子,怎么竟哭起来?”黛玉还哽哽咽咽,一时说不出话。如海正欲拿帕子与她拭泪,不想一旁水溶早已替她擦了,不由心中暗暗失落。终于觉着女儿已是他人的媳妇了。可见水溶待黛玉一片亲爱,心下又不由欢喜,嫁女的失落似乎已如风中柳絮一般飞落无踪了。毕竟天下万事皆不及黛玉幸福之万一。
那边水溶眼见黛玉双眼红肿,哽咽难语,虽是喜极而泣,却仍觉心疼不已,哪里能顾得了其他,只拿了帕子轻轻与她拭泪,那帕子早已湿了大半了,遂忙笑道:“罢了,快别哭了,仔细一会儿眼睛疼——别人不知道还当我欺负你了。”黛玉捶他一下,道:“就是你欺负我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爹爹在此的?”水溶笑道:“当初御旨颁下之时不是言明林家可在京中建府的么,你竟也忘了不成?岳父那时接了旨一面筹备婚事,一面择了此处之地建府。这里离王府也不远,日后来往也极便宜的。”
如海笑道:“他也是极赞成的,倒是出了不少力,帮着打听哪里的花草与旧宅的相似,到如今方得建了这里,倒也有八九分相像了。”
水溶又笑道:“我若早告诉你,岂不少了惊喜了。只是如今这般竟不是惊喜了,竟是惊吓了。”说着拿了那半湿透的帕子与她看,笑道,“瞧瞧,这般大水若发下去,今年便是再闹旱灾都不怕了。”众人一听皆笑了,连黛玉自己也撑不住破涕为笑,嗔道:“当着爹爹的面你也这般欺负我。”说着便去拉如海的袖子。
如海一面忍笑,一面正色道:“这么大了,也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还这么爱撒娇。贤婿,可委屈你了。”水溶也是满面正色地道:“不委屈不委屈,小婿还可忍得。”说着“噗嗤”一声笑了,黛玉原还愣愣的——因方才大喜大悲了一阵,有些头昏脑胀,此时听他笑了方才知被戏弄了,不由面上通红,只拿帕子掩了面,跺脚嗔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说着便转身往外跑,如海水溶忙道:“慢些跑,别摔着了。”旁边紫鹃雪雁几个忙笑着跟去了。
如海水溶两个方相视而笑。如海笑看这个身居高位的女婿,从前偶然见过几次,不过点头泛泛而已,前番送嫁时虽曾见过,只是那时爱女将嫁,不舍之情居多,也只匆匆打量而已。今日在此处见他对黛玉体贴入微,黛玉待他也不似待他人一般疏离有礼,心下便放心了几分,又见他虽锦衣玉带,气势天成,却又温和内敛;且面如美玉,目若流星,气质轩昂,风姿隽爽,非常人可比。心下便更欢喜了几分,遂笑道:“咱们去书房说话,晚上好生喝几杯。”水溶原还有些惴惴——虽已娶得黛玉,但泰山大人的心意却也更要顾的——待听得如海这般说,不由心下大喜,知道他已经认了他这个女婿了,不由一揖笑道:“岳父有令,小婿敢不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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